凝素宮中,雨荷在一旁打著扇,蘆葦編製的尺許來寬四周圍牽了孔雀翎羽的扇子,輕輕晃動著,這樣的活計,本不用雨荷自己動手來做,可如今沈清伊懷有身孕,薑嬤嬤等人一絲放權都不敢,凡是近身的活計,無論是痰盂還是恭桶,全部都有薑嬤嬤,雨荷,雨霽,張陽完成,雨蓮人在宮外猶自不放心,一個月裏,倒有二十日是在凝素宮的,百草小生叫苦連天,幹脆便同意了李天佑的說法,帶著雨蓮在凝素宮住下了,等到沈清伊平安生下孩子再說!
薑嬤嬤進殿,眼見沈清伊在羅漢塌上眯著,似是睡穩了,當下蹙眉,也不知道該不該喚醒自家娘娘,雨荷見薑嬤嬤模樣,便知大概是鎮國公府那邊有消息了,可自家娘娘方才眯了會兒子,雨荷也不忍心喚醒,雨荷這般想著,便聽了搖扇,輕輕的衝薑嬤嬤打了個手勢,意思是過會兒再回,反正無論那鎮國公世子是死是活,都已經成了定數,也不在這一時半刻的。
誰料雨荷打著的扇子剛剛一停,沈清伊便幽幽睜開了眼,才一抬眸,就見薑嬤嬤在殿門口站著,“可是鎮國公府有消息了?”
薑嬤嬤心底歎了口氣,自家主子這心裏揣著事兒,是怎麼也睡不穩的,於是上前回道:“方才得的消息,鎮國公世子於今早卯時三刻去了!”
沈清伊猶自不大相信,拽著薑嬤嬤的手道:“不是說沒有傷了心髒嗎?百草先生不是也去了,怎麼還是沒有救活?”
薑嬤嬤眼瞅著沈清伊腕上的紅瑪瑙纏金絲鐲子鬆動了一大塊,沈清伊這一抻拽,在腕上晃悠的厲害,這兩個月好容易養上來的幾兩肉,不過幾日的功夫,又清減了。
“雖說是沒有傷到心髒,但聽百草先生說,是將肺都慣穿了的,那些個醫理老奴也不大懂得,百草先生隻說,他擅長解毒製毒,對於這種刀傷劍傷,還不如一個街上的坐堂大夫,是以,便是過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倒是親眼見了鎮國公的世子爺咽氣,是實打實的死透了,不是裝的!”薑嬤嬤將百草小生的話,說了一遍,卻覺得皇上讓百草小生去這一遭,並不是當真治病,也許就是為了好好看一看,這個鎮國公世子是不是當真死了,別是裝的,或是什麼別的旁的!
沈清伊娥眉輕皺,手不自覺的就撫向小腹,那裏微微隆起,似個大饅頭的模樣,良久,終是歎了口氣道:“原是想要為皇上分憂的,沒想到竟然給皇上惹了這麼大的麻煩,這可如何是好?鎮國公世子唐子楠一死,鎮國公那個老匹夫就等於沒有了後顧之憂,萬一他當真不管不顧起來,那……”
薑嬤嬤的眉頭怎麼也舒展不開,都說孕中最忌多思,沈清伊好容易清閑兩日,卻被這件事攪了興致,連忙勸慰道:“娘娘說的這是什麼話,老話說的好,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閻王叫你三更死,絕不拖延到五更,這是鎮國公世子的命數,跟皇後娘娘有什麼幹係。”
薑嬤嬤還欲再說,卻是雨霽入殿道:“端靜皇貴妃求見。”
沈清伊輕輕擺了擺手,薑嬤嬤便咽下去後頭的話,親自去請米雨柔了。
米雨柔入殿輕輕巧巧的行了個禮,還沒容沈清伊叫起,便自己起了身,不是她如今不守規矩,而是這幾年相處的,她是當真將沈清伊看做自家姐妹的,沈清伊這會兒正是心煩意亂,可沒那麼多時間講究規矩不規矩,體統不體統的。
端靜皇貴妃三言兩語便說明了來意道:“皇上放心不下,這會兒又脫不開身,便讓安公公傳話,讓妃妾過來陪一陪皇後娘娘,生怕皇後娘娘鑽了牛角尖,妃妾來的路上,還有些不大相信,覺著皇後娘娘是個心寬之人,斷不會將這樣的小事放在心上,誰承想,到底是皇上了解娘娘,竟然是猜中了,皇後娘娘真真為這件事情著了惱。”
沈清伊聽端靜皇貴妃這麼說,也不再瞞她,道:“鎮國公府後宅的事情,是本宮讓薑嬤嬤策劃的,原想是讓鎮國公府後院起火的,沒想到居然鬧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本宮這心裏,實在是……”
米雨柔的聲音輕輕柔柔的,卻含著股堅定,讓沈清伊沒來由的信任,薑嬤嬤搬了個鼓肚楠木嵌八寶的小凳子,衝米雨柔笑了笑,米雨柔也知道,薑嬤嬤這是讓她多待一會兒的意思。
米雨柔坐在沈清伊的羅漢塌邊上,輕輕的替沈清伊搭了搭身上的芙蓉毯,雖是夏日裏,但因為凝素宮處處放著冰,又有宮人打著扇,免得沈清伊著了寒涼,特意的搭了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