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公夫人忍了一路的不滿,終是發泄了出來,可話到了嘴邊,卻沒有那麼的淩厲,反而多了幾許嬌柔的嗔怪之意,這話從一個年過五十的夫人口中說出來,實在是有些奇怪的味道。
“王媽媽是信不過我?竟然會翻出那陳年往事來,舊事重提?”鎮國公夫人心裏窩在那裏,發不出來,心裏憋屈的緊,卻又拿麵前的人,無可奈何。
王媽媽撐著病弱的身體,在床上趴著,虛弱的張口道:“夫人多慮了,奴婢也是沒法子,並不是當真要將當年之事,翻出來說,不過是實在沒有法子罷了。奴婢年紀大了,若是為了此事,將性命交待在宮裏也就罷了,夫人是個念舊情的人,怎麼也不會難為奴婢的兒子,媳婦,可就在這關口,奴婢知道了件事兒,不得不用這樣的法子出宮!”
鎮國公夫人強壓著自己心中的不耐煩,怎麼說王媽媽也被打成了這個模樣,又是在宮外,她隻要說沒有什麼上好的藥來救治,王媽媽也會沒了性命,想到這裏,鎮國公夫人的心,微微安定了些,在一旁的圈椅裏坐了,問道:“王媽媽是知道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非要出宮不可?按理說,王媽媽為了雪兒,險些豁出一條性命去,即便是不出宮,雪兒也會好好救治你的,你這樣不管不顧的傳了消息出來,倒似雪兒是個恩將仇報的人,要將你滅口一般!”
王媽媽心裏冷笑,這便是自己服侍了大半輩子的人,都到了這個時候,還在與她耍心思,唐傲雪是個什麼樣兒的人?不得不說,唐傲雪的確是麵前的鎮國公夫人所出,原還能端著一副清冷孤傲的模樣,可人一旦被逼到了死角,就會現出本性。
王媽媽想著,自己受唐傲雪所托,參與了玉秋閣的大火,再半死不活的抬到昭陽宮去,唐傲雪根本就不會顧念舊情,憐她為唐傲雪賣命,至死不肯背主,隻會嫌棄她,不想將這件事牽扯到自己身上來,雖不至於滅口,但也絕不會盡心救治,也就是了!
王媽媽想到關鍵之處,忍著臀部的疼痛道:“奴婢若不是拖著這麼一副衰敗身子,是定然會服侍二小姐到終老的,奴婢是在受刑的時候,聽說了百草小生的事情,想到如今的小少爺,也許小少爺還有一線生機,可這樣的事情,不能被老爺知曉,所以奴婢才會拚了性命,也要夫人將奴婢接回府邸。”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的意思是小少爺還有救?”鎮國公夫人一聽這話,立刻便從圈椅內站了起來,幾步行到王媽媽的塌前,焦急問道。
王媽媽心裏鄙夷,麵上卻不顯,很是表白了一番忠心,如今她要做的,便是讓鎮國公夫人非她不可!
“奴婢是瞧著夫人長大的,如何能不知道夫人心裏的苦?大少爺沒了,夫人一下子就跟老了十歲一般無二,老爺為了自己的前程,愣是給小少爺下了毒,如今病懨懨的下不得床,夫人千般萬般瞧不上的庶子,倒是成了鎮國公府日後的主人,這樣的氣,夫人如何能忍得?”王媽媽將鎮國公夫人心裏的傷疤,一片片的揭開,一片片的撒上鹽。
果然鎮國公夫人的麵色有些不大好看,那些承受的痛楚如潮水一般將她吞沒,自己已經五十來歲的人了,還有幾天的活頭呢,也許是上天懲罰她當年的罪過,所以要她老無所依?
王媽媽發現了鎮國公夫人微微有些動容,繼續道:“夫人將滿腔的希望都放在了二小姐身上,為二小姐籌謀,為二小姐打算,甚至不惜為了二小姐,犯下那抄家滅族的大罪……”
王媽媽特意在此處頓了頓,容鎮國公夫人自己去思量一番,鎮國公夫人抿著唇不說話,正如王媽媽所言,自己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唐傲雪身上,可是她愣是被沈清伊毀了容貌,再經曆此事,日後怕是再也指望不上了,她一生誕育兩兒一女,兩個死於非命,一個即便人在四妃之位,也如置身冷宮,另一個纏綿病榻,怕是還要她這個白發人送黑發人!
鎮國公夫人許是憋得久了,這些過往從沒有人,一一在她麵前展開,而麵前的人,是唯一一個知道她心底隱秘的人,不由的張口道:“也許這便是報應吧!我占了姐姐的身份,如今是來還債的時候了!”
王媽媽沉默不語,隻有到了這個年歲,鎮國公夫人才肯服一句軟,便是兩年前,她也不肯說出這樣的話的,在她看來,雖說出身庶女,可她從不覺得自己生來就該低人一等,所以她步步籌謀,做到了如今這個地步,若不是出了這樣的事情,鎮國公夫人如何相信,因果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