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兀術縱火焚燒了嶽麓山,將嶽麓山的一切化為了灰燼,終於破了楊幺的屏障。楊幺失去了屏障,沒有了依托,孤軍作戰,又豈是完顏兀術數十萬大軍的敵手?如此交鋒數次,楊幺終於寡不敵眾,幾乎全軍覆滅,所剩餘部殘兵,隻得藉舟湘江潛往洞庭,而去做一些梁山好漢打富濟貧的事了。
完顏兀術終於成功了,但他又十分無聊起來。盡管他一路燒殺擄搶,威風已極,從江西到湖南不管是郡縣或村落,所到之處一片灰燼,十室九空,然而卻終覺無趣。金主駕崩,皇室的爭權奪利、互相傾軋,讓他感到十分厭倦,自己辛辛苦苦掙來的江山到頭來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如此太不劃算矣。有了如此想法,完顏兀術竟是振作不起精神來,有了些倦意,於是憂思,繼而成疾,不久就西歸了,化作火龍騰空而去。完顏兀術死了,金朝無征戰大將。秦檜亦“東窗事發”而做了長舌之鬼。高宗趙構呢?見秦檜已死,自己的手臂似乎掉了一隻,孤掌難鳴,隻好以“淡泊為心,頤神養誌”為由,被迫退位,而做起太上皇來,他把皇位禪讓給了孝宗趙昚。
這孝宗皇帝,雖說是太子繼位,卻不是趙構的嫡親子孫,亦非太宗血統,乃太祖趙匡胤後裔。他一繼位,即重新重用張浚為相,又依張浚所奏,下詔為已故的嶽飛平反昭雪,追贈嶽飛為穆王,對秦檜黨羽,該斬的斬了,該充軍流放的充軍流放,毫不姑息。如此一治,朝內一片太平。接著他又下詔,聚天下郡縣財物於一體,準備大舉北伐。
金國死了兀術,沒有征戰的大將,而安排在南宋的暗線秦檜亦“東窗事發”而死於非命,真是“內外無助”,因此鬥誌銳減。他們在得知南宋的部署後,大驚失色,麵麵相覷,而有些不知所措了。南宋終於沒有大舉興兵北伐,然而那氣勢卻實在讓金國絲毫不敢放肆。南宋的天下,雖隻半壁山河,倒也國泰民安,海晏河清。
當時一個喚做劉珙的大儒做了潭州的刺史。劉珙做潭州刺史時,離完顏兀術火焚嶽麓山已是三十餘年,長沙士人見海內清平,很是思念已化為灰燼的嶽麓書院,於是聯名作書呈報劉珙。其書雲:“湖南實乃楚蠻之地,風俗僻夷。自郡守朱洞首創書院,而待四方學者,始知周禮,而具鄒魯之風也。李允則來為州,請於朝,乞以書藏。方是時,山長周式以行義著,祥符八年,召拜國子學主簿,使歸教授,詔以嶽麓書院名也,增賜中秘書,書院始聞天下矣。鼓笥登堂者相繼不絕。自紹興辛亥更兵革灰燼,鞠為荒榛,又三十餘年也。而今,海內清平,既剔蠡夷奸,民欲安靜,是故章聖皇帝加惠一方,本勸勵長養以風天下者,亦可廢乎?”
長沙士人,向他介紹了嶽麓書院的一切,措辭委婉卻無不充滿激情。劉珙認真讀後絲毫不敢怠慢。“是故章聖皇帝加惠一方亦可廢乎?”這豈不是暗藏殺機?他帶了隨從,渡湘江,一路風塵仆仆直奔嶽麓山而來。雖然大火燒山以後,那些千年古樟百載楓林早已化為灰燼,然而,三十年過去,那些嫩嫩幼枝,倒也生機勃勃,充滿了活力。登山覓跡,覓得書院遺址,隻見殘牆斷壁,草木叢生,真是百感交集。回想當年數百學子坐聽於此,鴻儒巨卿講學於斯,該是何等的灑脫,何等的雅致,而今卻是滿目淒然,該是何等罪過耶!他仿佛看到了當年血沃沙場的悲壯,也仿佛看到了大火焚燒的殘忍與野蠻。他聽到了學子儒生的咒罵與哀號,見到了烈火中金人的猙獰與狂妄他的心碎了,他想哭。
“此乃秦檜所致彌天之罪也!”他咬了咬牙,憤憤地對隨從說。
見刺史大人如此悲憤,隨從不敢多言,隻是跟著劉珙大罵了秦檜一回。
登臨嶽簏山回到府裏,劉珙夜不能寐,他寫了折子飛奏孝宗,亦是長沙士人一般,大言了嶽麓書院教化之功。
“是故章聖皇帝加惠…方,本勸勵長養以風天下者,亦可廢乎?是故奏明聖上祈請聖鑒”
孝宗很快批準了他的折子,命其撥了庫銀,以資重建。
劉珙接了聖旨,按旨撥了庫銀,乃命潭州郡教授郭穎具體操辦。
單說這郭穎,乃江兩婺源人也,時年五十五歲,進士出身,與劉珙同年登科,是為年兄,更引為契友,隻是為人極迂,不善變通,終究不善於混跡官場。劉珙作了刺史,成了一方諸侯,這郭穎僅僅一郡教授而已。郭穎受了劉珙之命,不敢馬虎,旋即打點行裝,入駐了嶽麓山。他清楚,建一座書院,就好像是建一座釋氏的寺廟、道氏的觀宇一樣,是要為孔孟聖人設位立像之處是授業傳道啟迪人文之所。因此在他的心目中,此乃一方聖地也,是容不得馬虎、容不得玷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