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 五峰始諦湖湘脈 張栻初露經世才(3)(1 / 2)

見張枝終於答應了自己的請求,劉珙竟似小孩子得到了可心的玩具一般,手舞足蹈起來,撿了當年胡宏的現話,高聲大念:

“聖曆有人,儒道幸矣!”轉身就要作揖,張栻慌忙起身製止。

且說張栻答應了劉珙的請求,做了嶽麓書院的山長,卻把劉珙高興得幾乎不能自已。於是在刺史府內,遍請名流,大宴賓客,向這些名流宣布了這個消息。又派人前往書院,勘地擇址,撥了庫銀,在書院講堂之北,為張栻建了一處居室,命名為山齋。在書院的南麵新置一亭,日“風雩亭”,專供張栻遊覽休息之用。山齋小巧玲瓏,綠樹成陰。“風雩亭”立意開闊,眼界高遠。山齋獨處,或讀或講,疲倦了,踱出山齋,登“風雩亭”極目遠眺,古鎮長沙盡收眼底。如此一張一弛,大抵神仙亦不過如此逍遙了。劉珙做了這一切,為書院的學子規定了名額,初定為二十名。還率了境內名流大儒達官士紳,登船兩渡將張拭送到了山齋。

張栻入了山齋,立即就進入了角色。他重刻了當年周式所製的學規戒律“時常省問父母,朔望恭謁聖賢”九條於石;又刻了“程子四箴”立於書院之內,很是像模像樣地規範起來。見新任山長到任燒了三把火,把學子的無序規範了起來,倒也鎮住了這些學子好一段時間。然而時間久了,見山長既不登壇開講,又沒新的舉措出台,三把火過後,學子有了些微詞。

“唉,看來山長也不過如此!”

“據說是學問大家,東南三賢之一也!”

“學問大家?嘿嘿,沽名釣譽耳!”

“我想不是,據說劉刺史對他可崇拜也!對他作揖打躬的,佩服得五體投地。”

“你不懂,劉刺史何許人也,乃張相爺之生徒耳。張相爺何許人,張栻之父也”

學子的議論,終於傳到了張枝的耳裏。於是他冷笑,卻又沉思了。“是啊,已答應了劉珙做了山長,應該怎樣去教學耶?”他想了很久,看來再不登壇開講,開宗明義,可真是不行了。老虎不發威,還以為是病貓耶?張栻即於書院頭門張貼了告示:“定於本月望日,登壇開講”

張栻定於望日“登壇開講”的消息有如長了翅膀,不久就傳遍了古鎮長沙的每一個角落。這個期間,儒生相遇,相問的第一句話便是:“張栻定於望日在書院登壇開講,聽說了乎?”儒生期望著這張栻到底深淺如何?會不會如學子所言“沽名釣譽”耶?

很快就到本月的十五了。這天清早,渡江的船隻就已開始運輸,碼頭上站滿了待渡的人群。

卻說劉珙聽了這個消息,邀了十數個名流大儒,早就雇船西渡,此刻已經登山。昔日靜謐莊重的嶽麓山,今天可熱鬧非凡了。學子儒生,上上下下,出出進進,像過節趕集一般,三三兩兩或低吟或淺唱,那目光卻流露了迷惘、疑惑,更多的卻是期待。辰時過後,張栻步出山齋,很嚴肅地向講堂走了過來。拈香參拜了至聖先師與七十二賢,慢慢地登上講台。

那講台是木板製的,漆得朱紅朱紅,“哢嚓哢嚓”的腳步聲,卻顯得十分響亮、莊重。講堂已經圍坐了數百人,外麵的走廊、空坪也擠得爆滿,然而卻是十分安靜。所以張栻的腳步聲,此刻倒是有如天籟,空穀回響了。他輕輕地往講台上正中的朱紅椅子上坐了下來,此刻已有學子,煮了白鶴泉水泡了上等的君山茶,呈到了張栻的案上。他揭開杯蓋,輕輕地吮了一口,清了清嗓子,啟齒娓娓而道:“本座今天開講,首先與眾生講個‘聖人立教之旨’如何?聖人立教之旨何也?使子群居族談,但為決科利祿計乎?

使子習為言語文辭之工而已乎?非也,聖人立教,蓋欲成就人才也,以傳道而濟斯民也。道者,聖人之道,忠信仁義也。

生民之性,厥有常性,而不能以自達,故有賴於聖賢者出。

三代異人,教學為本,人倫明,小民親,而王道行矣。概言之,乃致君澤民,經世濟國也”

張栻講了書院教育的功能、目的,明了自己主講書院,要培養什麼樣的人才。開宗明義,講得邏輯嚴密,理據照應,有如聖人再世。數百上千人的講堂內外一片啞然,除了張栻娓娓而談之外別無雜音。張栻講完這“聖人立教之旨”,台下卻是雷鳴般的掌聲,劉珙靜靜地聽了,立起身來,亦是快步登上講台,緊握了張栻雙手,卻是熱淚盈眶,許久才進出一句無頭無尾的話來:“嶽麓有主,湖湘幸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