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6章 張南軒傳道解惑 吳德夫經世濟國(1)(1 / 3)

話說朱熹同張栻辯了三天三夜的“中和”問題,終究難分伯仲。乃在張栻陪同下,暢遊了南嶽,飽覽了南嶽的冬季風光。因景生情,潛情入詩,朱熹不禁詩興勃發,題詠嶽麓及南嶽諸景後,於乾道三年十二月廿三日作詩而別,戀戀不舍地離開了張栻,離開了湖南。以後朝廷授他知潭州,做湖南安撫使,這本是後話,暫按不表。

且說潭州境內有一個喚做醴陵的地方,雖是一個小縣,卻是個物華天寶、人傑地靈之所。內有一條大江,喚做醴江。

在醴江不遠的地方,有個喚做吳莊的。這吳莊的主人叫吳桐,吳桐五十來歲,是全縣有名的大儒。早年張浚相爺貶潭州,在潭州建城南書院,吳桐便拜倒在相爺名下受業,參加鄉試,中了舉人,以後參加殿試,卻屢屢敗北,終究隻做到舉人,再沒有高升了。因恩師提攜做過知縣一類的小官,後來張浚因離符之役敗績,再次被貶到江西餘幹,吳桐自知難逃厄運,連知縣也不做了,回到醴陵,耕讀為本,做起學問來。

這吳桐極為正直、公道,且十分仗義,鄉人十分敬仰他,奉為鄉紳,尊為吳爺。紹興十二年,醴陵遭了百年不遇的大早,立春以後,就沒有下過大雨,醴江斷流,河床開坼,火毒的太陽炙烤著大地,禾苗正待抽穗卻卡住了,鄉親們急得無可奈何,請了和尚道士築壇祈雨,終究無效。在萬般無奈之際,吳爺乃邀縣內名儒鄉紳,備了太牢祭品,做了祭文,在醴水邊築壇,而告祭天地。說來也怪,開祭之前,尚是烈日炎炎,吟誦了祭文,不久就是烏雲翻滾,雷電交加,淅淅瀝瀝地下起小雨來,小雨慢慢變大,最終有如傾盆。其時吳夫人正身懷六甲,吳爺祭拜天地後,夫人竟有了臨產之兆,申時時分,生了個白白胖胖的男嬰下來。

這吳爺雖是才高八鬥,富甲一方,卻是人丁欠旺。年過半百,幸得一子,豈不是天賜麟兒?不禁大喜,細細地想了這祈雨的一幕一幕,更是堅信此兒乃鍾天地之大德也,於是將兒子命名“德夫”,取了單字“獵”。

卻說吳德夫,還真是吳爺所希望的一般,小小年紀,卻是怪異異常,五歲發蒙,以後伴吳爺讀那深奧的《五經》、《四書》竟是爛熟於心,未及弱冠,儒名即遍醴陵。

吳爺為其延聘過幾位先生,這些先生雖是醴陵鴻儒大家,然而終過不了幾天,隻好卷了鋪蓋溜之大吉。

“令公子天資聰穎,學業已精,絕非凡品也,實乃人中龍鳳,非朽儒所能調教,吳爺還是另請高明為好。”這些先生無可奈何。如此延聘數人,終究辭館而去。

時有喚做鄒超元的先生離館之時,謂吳爺日:“仁兄,可聞潭州之嶽麓書院乎?那可是個藏龍臥虎之所哉!”

“老朽早年師從張相爺之時,曾有所聞,不知如今怎樣矣?”吳爺答道。

“如今大盛矣。學子達數千之眾,掌教山長張南軒,人譽東南三賢之一。”

“南軒?非張相爺之長子乎?”

“然也,掌教正是張相爺長子張南軒也!”鄒超元答道。

聽鄒超元所言,吳爺不禁大腿一拍,高興得跳了起來。隻是他有些納悶,他不敢相信,這會是真的。

“南軒不是進京做侍講矣,幾時遭貶焉?”他沉思著,卻把目光盯著鄒超元。

“據說他做侍講時,專為聖上講讀《詩經》,一日講到廣益書局版《詩經集注》,沒有《葛覃》,隻有《王一之六·葛藟》、《魏一之九·葛屨》、《唐一之十·葛生》諸篇,南軒聯想到平時所見民問疾苦,金兵蹂躪的悲慘情形,無限感慨,大講了皇上的不是,南軒講‘治常生於敬畏,亂常起於驕傲,使為國者每念稼穡之勞,而其後妃,不忘織纖之事,則心亡不存者寡矣’,竟敢把當朝的腐敗及國力愈下之症,歸結於皇上的不念稼穡之勞,後妃的不念織纖之事,如此執言仗義,皇上豈敢長留身邊?皇上終於找了個岔子,將他貶了,遠遠地打發去了。”

“原來如此!”吳爺聽了鄒先生所言,終於明白,乃長歎一聲:“唉,將門虎子也!當年恩師的為人正是如此也!”

這張栻乃吳爺同門師弟,豈有不知之理,隻是數年間音訊中斷,少有聯係而已,如今聽鄒超元如此說了,頓時勾起了吳爺的記憶。當年相爺遭貶連州,帶了張栻前往,其時張栻年十四,相爺命其與大寶講論,竟將大寶折服。這大寶,吳爺清楚得很,當朝鴻儒也,進士及第,時知連州,一個十四歲的少年,折服了一個當朝大儒,豈不是天下奇聞!據說後來又拜了南嶽五峰為師,獨得五峰真傳,那還了得!五峰,何許人耶?活著的聖人也!吳爺越想越激動,越想越神往,隨即高聲大呼起來:“獵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