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1章 南軒星隕江陵府 晦翁督學長沙城(2)(1 / 2)

一日之內竟罷、斬貪官汙吏十四人,創自宋開國以來曆史記錄。張栻讀完判決書,草坪上竟是爆發了雷鳴般的掌聲、歡呼聲。

北宋時期,有一個叫包拯的清官,因為民做主,剛直不阿,執法如山,辦案如神,被譽為包青天。張栻一日之內,罷、斬十四名貪官,江陵人亦是服其剛正不阿,感其恩澤,在歡呼了之後,聯名製作了“張青天”金匾,敲鑼打鼓地送到了州衙門的大堂。張栻一日之內罷斬十四名貪官汙吏之舉,傳至朝廷,朝廷亦是震驚。那些曾在江陵“工作”過的朝中大員也就如坐針氈。孝宗越是嘉許張栻,他們就越是緊張,他們怕張栻這個“爛事花”進京,當著聖麵指出他們的汙跡,所以千方百計阻止張栻進京任職。

張栻,知靜江時能平“溪洞酋豪”之亂,知江陵,嚴懲貪汙之吏,而這些都是南宋朝廷的老大難問題,張栻卻都很順利地解決,其政績有口皆碑,他的事業有如紅曰中天。然而家運卻不盡如人意,就在他一日之內罷、斬貪官十四人的第二年,他的長子張卓卻因病夭折於江陵署府。中年喪子,白發人送黑發人,乃人生之一大悲哀。中年遭此巨變,張栻悲寂交加而臥病於榻,因思兒成疾,念兒成癡,整日裏精神恍惚,一閉眼就見卓兒站立榻前。如此以來,病入膏肓。他作了折子,“勸上以親君子,遠小人,防一己之偏,克固圖左”。寫畢,竟是謝世,享年四十八歲。

張栻本是四川綿州人,六歲隨父入潭,在湖南長大,在湖南拜了五峰先生為師,“受業於潭”。他同他的父親張浚一樣,對於第二故鄉的湖南是極有感情的。湖湘學支撐了他的一生,他的一生亦是為光大湖湘學而奮鬥。湖南有他的基業,湖南留住了他的魂魄。嶽麓書院有其發而未竟之業!所以,他要同湖南,他要葬到湖南去,像他的父親一樣,他要用自己的靈魂守住嶽麓書院這方淨土。他遺棄了四川的綿州,遺棄了在綿州的祖墓。他的弟弟張杓,本來是想讓張栻歸葬祖墓的。一個人死了,不歸葬於祖墓,於其為人,該是一個多麼大的悲劇與遺憾!張浚是因為複國無望,自以為責無旁貸,自以為無顏見江東父老,自以為無顏見列祖列宗,而求葬湖南。而張栻呢?他應該沒有遺憾,沒有悲劇!他政績顯赫,事業如日中天,要是說有遺憾、有悲劇的話,無非就是嶽麓書院那一片淨土,那一段未竟之業,那一段未了之情。張杓依了張栻的遺言,扶了靈柩,在江陵百姓的哭號聲中,在湖湘學子的哭號聲中,將張栻歸葬於湖南,歸葬於其父張浚的身邊。

卻說朱熹同張栻南嶽作詩話別以後,乃叨天恩,皇上讓他做了個提舉浙東常平茶鹽公事的官,其時浙東一帶,久旱不雨,又是蝗蟲遍及,朱熹到任以後即奏報朝廷,請求開倉放糧,救濟災民。其實早在朱熹奏折之前,就有台州知州唐仲友奏過此事,然而卻未見有過賑災的行動,此事卻讓朱熹感到卜分納悶。

他在開倉放糧,賑濟了浙東災民以後,進行了明察暗訪,發現唐仲友借賑災之名,大發其財,喪盡天良,而不顧災民死活,於是大怒,當即作折稟奏,無奈折入朝廷,有如泥牛入海,杏無消息。於是他一月連上六折,他想過,如此接二連三,拜發奏折,總會引起聖上重視的,無奈數月過去,朝廷並無動靜。一日獨坐書房,靜思已過,卻有聖旨傳達,皇上指責他辦事不力,捏造證據而誣賴良臣。皇上的聖旨,真是讓他哭笑不得,他那“欲救災民於水炎,欲還廉政於朝廷”的鴻鵠之誌,終於灰飛煙沒了。麵對聖旨,他想哭、想罵、想傾訴,然而,卻隻有太監那長長的鴨公嗓音,在耳際縈繞:“還不快快謝恩呀!”他機械地高呼了:“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之後卻是滿眼漆黑,一片茫然,他感到有些孤獨,有些無助,又有一些恐怖。他終於清楚,一個病入膏肓的人,一劑良藥也許可以起死回生,然而,病人嫌良藥苦口而不願吞服,再好的良藥亦是徒然;他清楚,他是生活在一張罩天的黑網中的一條小魚,他沒有也不可能有衝破這張黑網、讓這黑網中的所有人見到光明的能力,盡管自己學富五車,足為帝師,然而在這權力的寶塔下,他隻是一塊不起眼的磚頭。一月六折,史無前例啊,然而換來的是什麼?一片忠心為國為民,然而換來的又是什麼呀?他苦悶、彷徨,甚至有些無奈,“糜爛若此,回天無術矣!”他喟然長歎,一個新的計劃,在他的心中形成。不久,他離開了浙東,也離開了朝廷這個是非之地,駕了一葉扁舟,偕五六個弟子,像當年的孔子一樣,“道不行,乘槎浮於海”,悄然來到了武夷山下。

再說這武夷山,實名山仙境,有如潭州之嶽麓,峰回路轉,磅礴雄深,一條急流縈回九折,如練如帶,奔流跳躍於亂石絕碑之間,而成舉世聞名的九曲溪,溪流五曲,湍流驟變,平緩深闊,綠波蕩漾,有巨峰如屏,拔地而起,形如隱屏,喬木長藤,茂林修竹,相互盤桓,交相掩映,真是人間仙境,亦乃世外桃源。朱熹偕弟子漫遊到此,卻突然停住,他對著那大隱屏,卻苦苦地思索起來。弟子見為師如此,於是紛紛相問,隻見朱熹手指隱屏,神情飄逸,儼然仙境逸客,朗然而道:“此中有真意也!”於是吩咐弟子:“此乃精舍之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