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北宋王朝,傳到徽宗、欽宗之時,已是糜爛不堪,千孔百瘡了。其時北邊的金國,卻正勃發著野心,據說大宋有“三秋桂子,十裏荷花”,那該是怎樣的一派秀麗風光,更是垂涎三尺,羨慕得要死。於是派兵在大宋的邊疆攪了幾同,見大宋皇帝還無反應,就把膽子放到了十足的大了。欽宗靖康元年正月,金兵一路烽煙,終於渡過了黃河,直把馬鞭指向汴京,八百裏戰報急送京城,把欽宗皇帝嚇得幾乎不成人相了。於是又割地,又是賠款,總算把金兵打發了。如此輕輕的一個動作,金國就得了數百萬兩的黃金和白銀,還有中山、太原、河間三鎮二十個州的土地,豈不讓金人舉國歡慶,高呼萬歲。如此平靜了幾個月後,金兵終於又耐不住寂寞了,到十一月又舉兵南下,把汴京圍了個嚴嚴實實,毫不客氣地把大宋的兩個皇帝、皇子皇孫,一股腦兒俘虜了回去,卻疏忽了一個正在外地做兵馬大元帥的皇子趙構。這趙構見皇父、皇兄,一個個做了俘虜,確實悲哀了一陣子,不過,不久他就振奮了,帶了一些文武官員,灰溜溜地來到了南方的臨安,在臨安稱孤道寡做起皇帝來,是為高宗皇帝。
其實呢,這趙構做皇帝,真是有些無奈,有些不好受,金人無休止地索取,國內難民的不斷起義,他既要保太子,又要保娘娘,如此折騰了好幾年,趙構終於受不住了,卻以“淡泊養誌”做了藉口,把南宋這爛攤子交給了孝宗,自己卻做起清閑的太上皇來。這孝宗做了幾年皇帝後,也清楚這爛攤不好收拾,就撿起老子的現樣來,把皇位傳給了光宗。
卻說光宗年間,湖北有一個喚做蒲來矢的瑤民,此人長得牛高馬大,濃眉大眼的,本來家境很是富有,讀過幾年的聖賢之書,亦是略通文墨,因為朝廷無休止的盤剝,使得本來富有的家境一下子一貧如洗了,於是感到絕望。便邀了幾個朋友,舉起了起義的大旗。這些瑤民都很窮,對官府也就恨之入骨,所以經蒲來矢這麼一煽動,居然有成千上萬的人參加,一路逢州打州,過府打府,轟轟烈烈,如火如荼。蒲來矢的起義,很快就震驚了朝野,弄得光宗坐立不安,於是光宗降旨,令湖北安撫使王藺和提刑陳謙全力剿殺,又令湖南鼎力配合。義軍在辰州遭到陳謙的圍剿後,紹熙四年進入湖南邵邑,又遭到湖南駐潭州第八副將黃俊的阻擊,元氣大傷而敗入山洞。這些瑤民本來就居住在山穀溪洞,湖南二路九郡都接溪洞,南部從衡州、常寧沿桂陽及郴、連、賀、韶四州綿亙一千餘裏,都散居著瑤人,西部武岡州同廣西接壤,有溪洞八百多個,所以盡管蒲來矢敗入溪洞,卻並沒有剿滅,不久又拉起了一支五萬餘人的隊伍,同官兵打起遊擊戰來,打得官兵焦頭爛額,進退維穀。
到湖南,正是紹熙五年的五月初五端午節,接風洗塵不久,卻聽門子來報:“啟稟大人,外有邵邑通判蔡鹹求見。”忙碌了一整天,已是十分的疲憊了,朱熹正準備休息。他在大廳踱了幾步,本想拒見,卻又覺得不妥,門子見狀,正要作揖退出,朱熹卻止步正色吩咐門子:“傳,快快有請!”
蔡鹹跟了門子進來,行過大禮,尚未入座,朱熹就迫不及待地問了起來:“蔡通判從紹邑來,前線戰事如何?”
蔡鹹畢恭畢敬的站立著,卻有些難於啟齒的樣子,朱熹有些不解,靜靜地看了一回,卻突然大笑起來:“看,真是太急,坐,通判請坐。”
蔡鹹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稟大人,前線戰事……”蔡鹹落座,卻是若言若止的。
“到底怎麼樣?”
“實實不容樂觀矣!”
“不是有黃俊阻擊乎?”
“大人所言極是,黃將軍苦戰過幾回,隻是……,據傳匪徒又風起雲湧,有五萬餘眾矣,下官前幾日查看‘狼牙穀’
兵營,但聞溪洞咒罵連天,聲震山穀,很是有些氣勢。”
“咒罵,都咒罵何人?”
“咒罵何人!稟大人,下官不敢述陳”“但說無妨。”
五月的初夏,還不十分的炎熱,但此刻的蔡鹹卻是汗流浹背了,他看了朱熹那一臉的威嚴,一臉的憂慮,充滿迷茫的目光,真是有些身不由己,他清楚他要是把蒲來矢他們的那些咒語陳述了出來,這可是欺君的彌天大罪呢,他不清楚他的這位頂頭上司到底是怎樣的人品。盡管他已說“但說無妨”,到時候真的“無妨”麼,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是會掉頭的呀!
“通判不用擔心,但說無妨!”朱熹又一次催促。
“此乃匪言也,大人不必為懷。”接著蔡鹹陳述了蒲來矢的咒罵,罵官府如狼似虎,罵朝廷昏庸無能,更有甚者,把高宗、孝宗、光宗祖宗三代罵了個痛快,蔡鹹戰戰兢兢說完,抬頭看看朱熹,隻見他臉色鐵青,兩目圓睜,似要噴火,嚇得蔡鹹渾身發抖,雙膝跪地,不住地叩頭:“此荒謬之言,乃下官所聞,大人明鑒,大人明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