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嘛,你大可不必擔心,羅學政敏決鎮靜,不會造成不良後果的。”
總督所言也就如同重重的一棍,將知府大人擊得幾欲昏厥,他本來是抱了十分的熱心連夜兼行,沒有想到總督對羅典的評價,卻將他的一身從頭到腳澆得冰涼,有如結冰一般。
依照羅典的意思,閬中縣的童子試如期重新舉行,自始至終,羅典沒有忽略過任何一個環節。李靈終於以自己的努力,得到羅典的肯定。而鄧大質呢?因為實實的胸無點墨而不敢丟人現眼,臨場作了逃兵。郭興作為一縣之主,在童子試中作奸犯科,羅典報奏朝廷,不久朝廷降旨革職查辦,判了個充軍流放。
羅典督學四川,平了“生童聚訟”一案,使得羅典其名天下皆聞了。乾隆皇帝先是以其主考河南鄉試,順天鄉試,認為羅典有才,而繼又以之督學四川,平反“生童聚訟”一案,認為此人有智,龍顏大悅。於是委任他做鴻瀘寺少卿。
“在其位而謀其政,食君祿而操君事。”羅典始終以此作為自己從政為人的座右銘。
因此他的從政與做人,也就很少風波,倒是一帆風順。
做了幾年京官,自覺年老體衰,難於宦海周旋,一紙辭呈遞了上去,告老還鄉。本想蝸居鄉裏,以養竹種草為樂,以讀書吟詩怡情,怡樂天年,安度餘生。豈奈名流公投,卻又將他一個年近古稀的老人,推上了嶽麓書院院長的寶座。所以當他接到以巡撫薑晟名義送來的聘禮和聘書之時,羅典確實有些愕然,繼而又有一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應該怎樣去麵對這一切。作為一介儒生,他清楚能夠主講嶽麓是一種莫大的幸運;然而,這可是一個近八百年的學府呀,在這裏揮灑過學問的幾乎沒有一個俗才,在這裏尋求過學問的,又有幾個是無用之輩?但他畢竟是一個六十三歲的老者了,精力日漸不濟,一切有如紅日西墜了。他想到了,王文清做院長時已經七十有三,比他整整大了十歲;他好像看到了名流大儒,達官顯貴公議他羅典之時,所流露的景仰之情,他又好像看到嶽麓書院數百雙灼熱的眼睛,所流露的期盼的目光。於是他用力地舒展了一回身心,似乎覺得除了頭發有些花白外,筋骨舒展好像自如,於是吩咐了家人,亦是雇了童子,擔了書擔,直奔嶽麓山而來。
羅典入主山齋出任院長不久,就著手對書院的一切進行了整頓。因他曾作過四川的督學,對於書院的教育與管理,可謂是輕車熟路,很有經驗。早年督學四川之時,他就提出了“非專衡文,當以育才為本”的教育主張。所以他主講嶽麓書院,更是主張“士先器識而後文藝”。因為隻有“器識高而後行宜卓,行宜卓而後事業真。”因此,他對於王文清在嶽麓書院所製定的人才培養標準,“獨行畏影,獨寢畏衿,敦孝友,飽仁義,淡泊明誌,寧靜致遠,外也有守,出也有為,藹藹吉人,惟天子使”。表示了極大的讚譽,認為這是天下書院最完美的規格標準。所以他登壇講學,所講經義,皆深入淺出,寓教於樂,寓教於日常的生活之中。把深奧的經義,用簡單明了的方式,用簡潔明快的語言表達出來,使得學子生童,既從中受到教益,又十分的歡愉。
有一次,夏日乘涼,羅典偕了數學子坐於吹香亭之花墩,學子已陪恩師坐滿,有一個叫做周鍔的學子擠坐過來,見花墩已經坐滿,自己無法坐下,於是也就把半邊的屁股擠了進去。
羅典見狀,也就笑了,出言“與換擠不寧,曷若多移坐具”,見先生說了,眾人也就起身,讓周鍔坐了進來,見周鍔真的坐了進去,羅典忽又大笑道:“甚矣,恕道不知也。”
先生的教誨,盡管隻是一玩笑之間,隻是一玩笑的口吻,卻讓周鍔聽了有如打了板子,很快站了起來,又複坐到初始之處。沒想到,這回羅典可真的責備起來,認為周鍔的此舉,是“多此一動”,卻僅僅因這一簡單的擠坐,卻讓羅典講出了為人處世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