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國聯軍一把大火燒了圓明園,終於燒醒了老佛爺和光緒皇帝,光緒的一紙聖旨,將科舉給取消了,會試、殿試亦是灰飛煙滅,哪裏還有“三元及第”?坐落永豐的雙峰書院,成了雙峰高等小學,蔡和森考入了雙峰高等小學的甲班,畢業後,一路順風入了省立一師,成了楊昌濟的弟子,在這裏,他結識了毛澤東,結識了鄧中夏,結識了大批進步的學子……
離開永豐而入省城,蔡和森真是有些虎入深山之感了,從師楊昌濟,聽楊昌濟講人生,講倫理,講異國他鄉的政治、經濟、文化、教育;講先賢王夫之、曾國藩,幾乎讓蔡和森應接不暇,激動興奮不已。
“近日讀船山之書《擊易外傳》得‘天下惟器’說,甚是不解,先生能否指點一二?”
毛澤東一日偕了蔡和森、鄧中夏等又來到了板倉的楊寓,因為他們已經來了數次,楊昌濟於此辟了一問客房,作為他們師生聚會的專用會議室。所以他們的到來,誰也用不著客套,就各自入座。見毛澤東提了如此一個問題,先是微微地笑了笑,用目光掃視了蔡和森、鄧中夏等,頓了頓。楊昌濟並不善辭令,也不裝腔作勢:“船山說,‘天下惟器而已矣。道者,器之道也,器者,不可謂之道之器也。無其道則無其器,人類能言之;雖然苟有其器矣,豈患無道哉?’他所言之器,是指客觀存在的具體之事物,即西方哲學所言之物質也,道指的是規律,天下惟器就是說世界上隻有具體的東兩是實際存在的。天下沒有無器之道也就沒有無道之器。”
“船山先生說:‘天地之德不易,而天地之化日新。今日之風雷非昨日之風雷,是以今日明非,昨日之明也’不知是何意思?”
“存在即是合理,不合理即不能存在,這就是船山‘日新者即運動也’,運動是絕對的,靜以居動,則動者不離平靜,動以動而靜,而靜者亦動而靜,也就是說世界的物質是運動的,靜止是相對的運動,太極動而生陽,動之動也,靜而生陰,動之靜也。廢然無動而靜,陽惡從生載,一動一靜,合辟之謂也。由合而辟,由辟而合,皆動也,說的也就是動和靜的關係,靜是動中之靜,靜是相對的,就好像曆史發展變化是永恒的,靜止守舊是相對的。”楊昌濟講到這裏,忽然記起了當年他問譚嗣同“天地之大德日生”的問題了。譚嗣同說:“以民為主,如何可以救民,即以如何為是。”於是總結道:“存在即是合理,不合理即不能存在,這就是船山‘日新’說的精髓。”
“船山說:‘勢理合一,言勢者皆順而逆之謂也,從高趨卑,從大包小不容走阻之謂。’又應該如何解釋?三人輪流發問,使楊昌濟格外開心,他為學生的善於思考而高興,於是繼續作答:“船山所言勢理合一,其實也就是‘動靜’說的補充了,他承認了世界是發展變化的,也應當承認這曆史的變化,勢者,發展之必然也,理者,規律也。”
楊昌濟先生有一位千金,喚做開慧,雖是楊家的大小姐,然而卻是十分的開明,楊昌濟也不以封建的一套束縛於她,因此毛澤東他們每次來此相聚討論,這位開慧小姐,先是立於一旁靜聽,見得久了,聽得多了,居然聽出了許多的道道來。
她發現這些從學於父親的年輕人,根本不是終日隻知“之乎者也”的碌碌學子,而是極有思想極有抱負的有誌之士,他們經常討論的“如何使個人及全人類的生活向上”的問題,讓她聽了,幾乎有些向往了。特別那個英俊魁梧的毛澤東,更是讓她動心。他的英俊,他對這個世界的看法,他所提的問題的深度,幾乎讓她崇拜。她很想聽毛澤東說話,因為毛澤東說話,往往非常幽默,逗得所有的人哈哈大笑。然而大笑以後,仔細地想一想,卻是一個十分嚴肅的問題。隨著時間的推移,開慧對毛澤東由接觸到心動而由衷地產生愛慕了,所以她每次見到毛澤東,就禁不住心跳加快,兩臉緋紅,當然這一點,隻有她自己清楚。在毛澤東他們的眼裏,這開慧卻是一個極其聰穎而又開明的妹妹,是一個賢惠而又大義的姑娘,所以大家都喜歡她,都疼愛她。楊開慧的心思終於有一天讓他的父親發現,楊昌濟在他的日記裏,有一段記敘毛澤東的日記:
“毛澤東言其所居之地為湘潭與湘鄉連界之處,僅隔一山,而兩地之語言各異。其地在高山之中,聚族而居,人多務農,易於致富,富則往湘鄉買田,風俗純樸,煙賭甚稀。
渠之父先亦務農,現業轉敗,其弟亦務農,其外婆家為湘鄉人,亦農家也。而資淡俊秀若此,殊為難得……”
一日楊開慧偶讀此日記,恰巧被楊昌濟碰見,羞得兩頰緋紅。楊昌濟見女兒讀了自己所記日記,而有如此之態,心裏明白女兒此時已是動了芳心。楊昌濟是十分開明的,他非但沒有怪罪女兒越禮,倒是笑吟吟地看了女兒,認為女兒巨眼識得英雄,每每閑暇,竟是把毛澤東的軼事說給女兒聽。以後又促成毛澤東與楊開慧的婚事,使毛澤東做了自己的乘龍快婿。
這本是後話,待後再述。
楊昌濟回答了三位學生提出的問題,然後又與學生一起討論孫中山領導的辛亥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