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張敬堯見了蔡鍔大旗,就像老鼠見著貓兒一般,渾身都酥軟了,於是臨陣而逃,溜回了安徽霍丘,在霍丘做了一段時間的縮頭烏龜。袁世凱氣死以後,黎元洪做了大總統,任命一個叫做段祺瑞的做國務總理。這段祺瑞呢,乃張敬堯同鄉,同鄉得勢,張敬堯那雙死灰的眼睛,居然頓時有了些生機,有了些光澤,於是攜了重禮,作了效忠書,拜晤了段祺瑞,如此一來二去,狠狠地向段祺瑞獻過幾網殷勤,居然博得了段祺瑞的青睞,成了段祺瑞皖係的大將。
其時,北洋軍閥直係和皖係聯合進軍荊襄,揭開了直皖聯軍與湘桂聯軍開戰的序幕。直係大將吳佩孚率軍向湘潭、衡陽開進,張敬堯率師接防長沙,直皖聯軍窮追猛打,居然將湘桂聯軍打得落花流水,一蹶不振。本來進攻湖南的直係吳佩孚,損兵折將立功最大,張敬堯僅僅旁敲側擊地有些微末之功,然而論功行賞時,段祺瑞居然把吳佩孚晾在一邊,卻把攻打湖南的戰果讓張敬堯抓攬了過去。
平定了湖南的戰場,消除了湖南上空的硝煙,這時,張敬堯想到的卻是占領地盤了,他在戰亂中大發了橫財,搜羅了無數的金銀珠寶,他把這些金銀珠寶,裝了滿滿的一大箱,連夜離開長沙,潛入北京,溜進了總理段府。“將軍不在湖南,卻是深夜潛逃入京,不是故事重演吧?”段祺瑞見張敬堯深夜求見,手提皮箱,氣粗喘喘,乃笑著說。
“非也,非也。”聽段祺瑞說到“故事重演”,張敬堯白皙的臉頓時通紅。“總理,取笑張某了,張某豈敢呀,古人雲‘良禽擇木而棲’,張某蒙總理提攜,戴德感恩,雖肝腦塗地,難報總理於萬一也,豈敢故事重演呀?”
見張敬堯一副焦急之態,段祺瑞大笑了:“看,老夫僅與張將軍玩笑幾句,卻把張將軍急得……”
“不,不,總理教誨極是,教誨極是。”張敬堯連忙說道。
“將軍深夜造訪,到底為何事?”
“這……,張某率軍激戰湖南,湖南鄉紳極頌總理功德,贈有金銀珠寶數件,張某不敢邀功,特代進總理。”他邊說邊打開皮箱,隻見箱內金光閃閃,很是耀眼。
卻說段祺瑞,見這滿箱子的金光,頓時大開笑顏,他狠狠地抓了一把,拈在手裏,口裏卻喃喃而道:“這怎麼行呢?
真是……”卻一邊命人將箱子收了起來。
“勳臣,平定湖南,為國立一殊勳也。”段祺瑞收了箱子,也就不再呼張敬堯將軍張將軍了,而是十分親昵地改呼了張敬堯的表字“勳臣。”
聽段祺瑞改了稱呼,張敬堯真是激動得不得了啦,他清楚,自己苦苦追求,三十多年來,一直夢寐以求為之拚命奮鬥的前途,終於迎來光明了。他撲通一聲跪在段祺瑞的麵前,聲淚俱下,大呼道:“總理栽培,總理再造……”
段祺瑞輕輕地扶起了跪在麵前的張敬堯,卻略帶責備的口吻道:
“勳臣,何必如此,我你同鄉,古雲‘肥水不流外人田’,老夫豈會薄待於你?隻是……”
聽了段祺瑞之言,張敬堯真個有些手舞足蹈了,隻是不敢太放肆。然而,當他聽了段祺瑞的“隻是”時,心內卻又是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地有些不安起來。他清楚,盡管他與總理是同鄉,又有滿箱的金銀珠寶開路,足以得到總理的歡心了,但是,他同蔡鍔交戰,臨陣逃亡那段不太光彩的曆史,國人盡知,畢竟軍國大事,非同兒戲呢。他的心終於提到了嗓子眼了。
“總理所言‘隻是’到底何意,在下終究有些不明,祈望總理指示。”張敬堯揣了顆忐忑之心,呆呆地、訥訥地問道。
段祺瑞說了“隻是”後,竟是有些沉默了,見張敬堯相問,乃正色道。
“湖南扼雲貴而製兩廣,實乃兵家必爭之地也,再則湘人慓悍猛勇,實難治理,勳臣能勝此任否?”段祺瑞說出了自己的內心所想,“還有吳佩孚怎樣擺布呀?”
張敬堯聽段祺瑞說出了“隻是”以後的意思,傻了眼了,他又複跪於段祺瑞跟前,又是淚聲俱下:“定請總理成全。”
卻把段祺瑞感動得幾乎掉淚。
段祺瑞沒有當麵答應張敬堯的請求、哭訴,就讓張敬堯回到了長沙。
張敬堯鬱鬱地離開北京,回到長沙,卻整天憂心忡忡地等待北京的消息。如此十天半月,吳佩孚倒是接到了北京的電文,北京政府令他駐守衡陽,不得有誤,讓吳佩孚涼了半截。
張敬堯雖然沒有接到任命的電文,見吳佩孚如此,也就清楚,北京方麵已經默認了他湖南省督軍兼省長的位子。雖然內心十分興奮,亦著手做了一些督軍兼省長的事,但沒有北京的任命電文或文書,他豈不是袁世凱一般,隻能做一個閉門天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