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殷華想起哥哥說他自私,和父親很像。他以前一直覺得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可是報應輪到自己頭上的時候感覺真不怎麼樣,是該時候擺脫父親成熟點了。他依舊每天按時上下班努力工作,對他爸的態度還和以前一樣,可是心裏的感覺已經完全變了。
公司裏的那一套他已經摸熟了,對什麼人擺什麼臉色,啥時候該笑啥時候板著死人臉,扇個耳光再給個甜棗這種手段信手拈來,完全不像前兩年,有啥事兒都寫在臉上讓人一眼就看穿了心思。原來的各個經理就把殷華當個擺設,現在殷華說話做事幹淨利落,大家見了他都繃著神不敢小瞧他。
公司最近也越做越寬,殷常德能從八十年代的二道販子做到現在的身價,魄力和眼光還是不錯的。可是殷華覺得他爸有些落伍了,比如說最近在X市中心高價買了一塊地,殷常德的意思是想做大的購物中心,尤其是奢侈品這一塊一定要提上來,中國現在不缺有錢人。可是殷華覺得現在大型購物中心遍地都是,市場已經飽和,可是有錢人畢竟還是少數,比起奢侈品還不如做步行街,主要是上學的時候看到學校附近的小飾品店生意火爆,讓他深深地體會到女人錢好賺,賺的少不要緊,積少成多嘛!
爺倆經常在會議上為了這事兒吵得麵紅耳赤,最後殷常德退了一步,把地下一層讓出來給兒子做步行街。殷華滿臉的滿意,可也隻表現在臉上,他的野心更大,現在要做的就是積累自己的人脈和實力,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有了錢才能決定自己的生活。殷華不敢想象跟那些相親對象一起度過下半輩子的情景,活在欺騙和心理負擔中是件多可怕的事情。
連著幾個月都忙得四腳朝天,殷華什麼事都恨不能親力親為,動不動每天就隻睡2,3個鍾頭。黑眼圈比眼睛還大,身邊的人都勸他歇一歇,殷華隻能苦笑,現在不是他想當拚命三郎,完全是被逼的,因為他患了嚴重失眠。
一下班回家整個人幾乎是摔倒在床上,可一閉上眼睛怎麼都睡不著。原來和金山相處的點滴就會蹦出來,擾得他天天失眠。安眠藥吞下去光是昏昏沉沉的也睡不著。後來各種偏方都試了一定用都沒有。安神的中藥,睡前泡腳喝牛奶,床頭上擺蘋果都跟放屁一樣一點效果都沒有。有一天睡前洗澡,洗發精用光了,用舒膚佳將就了一下。那一夜睡得特別香。到了現在床頭幹脆擺了塊白色舒膚佳幫助睡眠。恍惚快睡著的那一刻終於想起來,原來這麼多年金山最愛用的,就是這款香皂。
兩個人在這間房子裏生活了這麼久,竟然連一張像樣的合影都沒找到。以前他怕家人朋友過來玩看出端倪,照片什麼的一張都不讓金山擺,記得金山錢包裏常年放著一張,那年高中畢業在學校門口照的,金山曬得跟煤球一樣黑,穿著個藍色鬆垮垮的短褲和惡俗的紅色背心,勾著他的肩膀,笑的陽光燦爛,殷華當時嫌棄他穿的土裏土氣的,對著鏡頭笑得很僵硬。那張照片金山看著特喜歡洗了好幾張,抽屜裏應該還有,殷華一個鯉魚打挺跑去翻抽屜,最終什麼都沒找到。翻到一張字條,寫著別熬夜,好好吃飯別老吃泡麵。
殷華望著字條出了神,這是金山留給他的,大二還是大三那一年,學校裏爆出一對gay,當時他怕得要死,怕自己也被人揪出來,被人嘲笑唾棄。可是金山卻一直安慰他。
那一晚他昏昏沉沉的睡著了,半睡半醒間做了一個夢,一個瘦幹幹的人和金山在小區裏有說有笑的散步,金山依稀還是高中時候的模樣,那個瘦瘦的似乎是自己。遠遠的金山媽媽在筒子樓門口揮手叫他們回家吃飯。那個瘦子高興地往前跑了幾步,突然間太陽就下山了,夕陽慘淡,四周又突然變成了荒郊野地,心中害怕回頭找金山人已經不在了,四處呼喊沒有誰回應。聲音散落在荒野上像是被吞吃了一樣。黑色的夜幕降臨,無邊無際的恐懼和孤獨。
殷華驚醒的時候,發現自己很沒出息的哭了。字條被攥在手裏變得皺巴巴的,殷華心疼的趕緊把它捋平夾進詞典裏。他飛快的穿上衣服,腦袋裏隻有一個念頭,去他媽的麵子,沒有金山他是活不下去了!無論用啥手段也要把他給找回來!現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