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仙女謫塵(1 / 3)

三相思,溫香軟玉氣如蘭。鴛鴦雙飛三世情。孤帆驚弦聲,淚濺青蓮,點點相思苦。------《十美圖》

琴聲悲怨寂寥,如情人執手相望,淚別天涯;聲漸消弭,轉為那水湖微波,鏡花水月。聽那曲調跌宕回旋,蒼涼刻骨,竟似是在哪裏聽過一般。李子歌頗通音律,年少時便單憑一本無名樂書,就能無師自通,此時聽聞此淡淡琴聲,當真有幾分龍言鳳語之感。登時心頭大震,暗道:“天下竟有如此琴聲!莫非那操琴之人便是鳳炎?”他聽了片刻,更加心醉神迷,佩服的五體投地。一時心馳神往,腳下幾個快步,便想要前去看個究竟。

他斂聲屏息,每一步都分外小心,生怕驚擾那操琴之人,從而錯過這人間仙音。小心翼翼的用手將珠簾撥開,飄渺的琴聲越發清晰起來,而那哀傷悲涼之音也徑直烙印在他的腦海之中。

李子歌越聽越覺得這曲子似曾相識,當下在照壁後駐足凝思回想。琴聲逐漸婉轉低沉,與記憶中那抹熟悉的旋律漸漸吻合在了一起,腦海內靈光一現,是了!這分明是昨日蒼生前輩離別之際所唱的那首悲歌。心中不敢置信的一陣狂喜:莫非老前輩他並沒有死,比我先到一步來尋那鳳炎?歡喜之情再也按捺不住,大步的從照壁後走出。

琴曲進入結尾,反複回旋,如江海漲落,連綿不絕。琴聲蕭瑟如秋風之於紅葉,孤鴻立於水中,餘音嫋嫋,如霧如煙。李子歌走出身來,腦中回想起當日念蒼生反複吟唱之句,不由合著這悲傷之音道:“百年江湖,名利愁苦,不若傲視俗上,逍遙自在。”

眼前湖水澄清,月牙蕩漾,湖邊立著一方小亭,香爐中輕煙嫋嫋而上,將李子歌的視線遮蔽了大半,耳邊琴音漸消,隻餘那夏蟲低鳴,晚風輕揚。凝神望去,卻不見半分人影,仿佛先前隻是一場不真實的迷夢。他心中不由的泛起惆悵悲涼之意,心想難道是前輩鬼魂在操琴彈奏?但為何這琴聲如此真實?而彈奏的此曲有為何如此熟悉。

星光灑在李子歌的身上,倒影出一分淒涼。他緩緩走入湖邊小亭,在那石桌邊坐了下來。桌上擺著一個嬰孩拳頭大小的朱紅瑪瑙香爐,通體玲瓏剔透,不似男子之物,更像是深閨佳人所有。爐中留有些許灰白色粉末,應是焚燃了有一會兒,而淡淡青煙依舊嫋嫋上升,繚繞不絕。這香味聞起來說不出的奇怪,初聞淡遠幽香,轉而熱烈奔放;如此反複衝擊著鼻腔。恰似情人之間時而如膠似漆,時而卻若即若離,讓人如真似幻,竟似身處甜美夢中。

亭中除此香爐,別無他物。亭外一處,一堵七丈餘高的假山聳然而立,將此湖南角隔為兩半。星光灑落,隱隱有霓虹閃現,倒是有幾分光怪陸離之色。透過石縫,一束星光射過,打在石桌之上,竟照現出了幾排深刻於上的字。

字體清秀飄逸,隻是隱隱中透著幾分哀傷斷腸之意。

李子歌低頭凝神看去,不到十餘字,便“啊”的一聲,大為驚異。那石桌之上的文字乃是:“風清雲淡,細水東流,人道有天荒地老,卻滄海桑田。三千弱水,隻飲一瓢,問蒼天此生無悔?滿園玫瑰花開,含羞為誰初放。聽君淺笑允諾,緣係三生,青絲白發?百年江湖,名利愁苦,不若傲視俗上,逍遙自在。”

這石桌上文字赫然便是昨日落神峰上念蒼生所吟唱之歌。

李子歌回想昨日之景,腦海中曆曆在目,心中先前那琴曲又湧現出來,眼鼻一酸,不知為何竟有熱淚奪眶而出。他擦擦眼淚,抬手拂拭石桌之上的文字,本想要看得更加清楚一些,卻不知不覺中雙眼愈發模糊,喉間似有異物阻塞,一時聲音變得嘔啞不明。

晚風吹過,將他的獨自吟唱的聲音傳向遠方。

他獨自一人逍遙自在,不明其中的情愛悲歡,因此這悲涼之曲由他道出,多了幾分林木間的清晰婉轉,少了幾分人世間的悲歡離合。昨日念蒼生唱此歌時雖已看破生死輪回,望星麵海而笑,但心中卻依舊懷有錯悔當年的遺憾。李子歌雖然不知他那刻所思所想,然而他從小流浪,百嚐疾苦,所唱歌曲中也隱隱突現出一番世間清苦,人情人暖的悲涼。但他年少,生性灑脫樂觀,曲未過半,便轉而帶出些許純真活潑,一時竟與原曲之意大相徑庭,但細細聽來,卻也有一番說不清道不明的獨特韻味。

星月湖中倒,清風亭間繞。

李子歌有感而唱,置身於此方天地,一時間竟頗有幾分出塵之姿,飄飄欲仙之感。

突然身後琴聲再起,錯落合韻。不斷的重複那段“聽君淺笑允諾,緣係三生,青絲白發?百年江湖,名利愁苦,不若傲視俗上,逍遙自在。”

李子歌心中一喜,不由轉身喚道:“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