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雙嫵媚的眼睛正好與白裳男子深邃的眼眸對了個正著。
玉鸞見狀也趕緊跟著小姐抬頭望去,眼前的場景可是讓她訝異極了,隻見自家的小姐與那白裳的男子怔怔地對望著,男子望著小姐的眼神讓玉鸞感覺有些奇怪。而且,男子英俊的臉龐也讓玉鸞瞬間紅了臉頰。
"這般英俊的男子,倒是少見......"玉鸞在心裏頭偷偷地想道。不過當務之急,是趕緊讓小姐緩過神來才好,畢竟這大庭廣眾的,男女授受不親,還要這樣久久凝視著,讓老爺知道了,非得大發雷霆不可。
一想到這裏,玉鸞再不敢有半分遲疑,趕緊拉拉穆青絲的衣袖朗聲說道:"小姐,時候不早了,再不回去,老爺又該著急了......"
話音未落,她便急急扶著穆青絲轉身便欲離開。
"小姐請留步,這隻紙鳶小姐還未帶走呢!"
終於,男子定下神來叫住這俏麗的主仆二人,雙手拿著紙鳶,彬彬有禮地說道。
聽到男子的話語,玉鸞不敢有半分停留,趕緊匆忙地回過身來,伸手接過男子遞回來的紙鳶,又重新扶著穆青絲提步而去。
盡管心頭有些與往時不同的異樣,但穆青絲也頗覺不該這樣與陌生的男子多作言語,索性也任由玉鸞攙扶著,款款離去。
而就在此時,她的耳邊,卻忽然聽得身後白裳男子朗朗地吟誦:"湘江兩岸花木深,美人不見愁人心。含愁更奏綠漪琴,調高弦絕無知音......"
盧仝《有所思》的篇章纏綿旖旎,聲聲在耳,直到漸行漸遠再聽不見男子的聲音,穆青絲卻仍然在心底默默地接續著白裳男子所念的詞句:"不知為暮雨兮為朝雲!相思一夜梅花發,忽到窗前疑似君。"
何曾想到,這一闋詩篇,竟成往昔......
"太後,往事不可追,已成惘然,終歸是命中注定......"站在太後身後,年過四十卻依舊嫻靜如水的雲麗輕聲地安慰。
命中注定......
然後順著雲麗的聲音,穆青絲眼前又浮現出當年的那一個深夜,萬物俱寂,但穆將軍府中,依舊燈火通明。燈火通明,卻絲毫沒有溫暖的感覺。
"父親大人,女兒不要入宮!這一輩子,與其嫁與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不如讓女兒追隨父親去守邊關、殺敵寇,一世戎馬!"穆青絲拉著父親穆魏釗的手,堅決地說。
穆魏釗回過身來,看著一臉堅定的女兒,心中不覺感慨萬分。這個女兒,果然與她的娘親一個脾氣!
"青兒,你怎麼就這麼不聽話呢?聖上已經在金鑾殿上降旨,欽點你入宮嫁與平陽太子為妃,這已是鐵一般的事實,又怎由得你不從?"他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厲聲問道。想起那道黃澄澄繡著龍紋的聖旨,以威嚴不可冒犯的姿態在金鑾殿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向自己宣讀的場景,穆魏釗思緒登時紛雜無比。
"請爹爹原諒,無論如何,青兒定然是不肯入宮去嫁與那個什麼平陽皇太子的,我不管他是皇親國戚也好,權臣貴胄也罷,總而言之這個男人,青兒不嫁!"穆青絲絲毫不給父親說話的機會,半帶嬌嗔半帶埋怨地說道,連頭上的步搖也隨著她激動的語氣而來回晃動個不停。
"混賬!越說越不像話了,爹爹我是怎麼教導你的?都說大家閨秀就要有大家閨秀的樣子,像你這樣吵吵鬧鬧的,成何體統?"終於,穆魏釗按捺不住心頭的火氣,一巴掌重重地拍在茶幾上,力道之大,把茶幾上的茶杯都震裂了。
"誰不知道一入侯門深似海?誰不知道自古伴君如伴虎?誰不知道皇上擬這麼一道聖旨的目的是什麼?可是,我身為臣子,君命又怎可違抗?"隻聽他接著狠狠地說道,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穆魏釗的一聲怒喝,打亂了青絲心頭的漣漪。
桌案上的聖旨,顯得格外刺目,聖旨之上的那一句話,猶之更甚:"大將軍穆魏釗之女穆青絲著封平陽太子妃,擇日進宮。欽此。"
"我不管這什麼聖旨不聖旨!反正要我嫁給那個什麼平陽太子,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青絲看著聖旨上的一筆一畫,越想越來氣,順手抓起聖旨,一把狠狠地扔在地上。
"你......你這是幹什麼!小小女兒家,竟然對皇上如此不敬!"
顯然,穆青絲的舉動讓穆魏釗大為吃驚,他又氣又急,竟然一巴掌打在了青絲臉頰之上,又趕緊俯下身去,拾起地上的聖旨,環顧四周無人,才略微鬆了一口氣:"幸虧夜深人靜,無人見到,不然你我父女兩人的人頭鐵定不保!"
穆魏釗隻顧著收好聖旨,卻不料身旁的青絲正伸手捂著自己熱熱的臉頰冷冷地盯著他:"爹爹,你打我!女兒長這麼大,爹爹從來都舍不得對女兒說一句重語,今天你竟然打我!"
伴隨著滿腹委屈,熱熱的淚水瞬時淌落,穆青絲眼中閃過一絲怨念:"難怪寒姨總說,當年便是你所謂的耿耿忠心讓娘親傷透了心扉,害得她早產生下孩兒便香消玉殞。如今,你又要用你的耿耿忠心將女兒送進宮去!女兒好恨!好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