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覺、透窗風一線,寒燈吹息。那堪酒醒,又聞空階,夜雨頻滴。嗟因循久作天涯客。負佳人、幾許盟言,更忍把、從前歡會,陡頓翻成憂戚。愁極,再三追思,洞房深處,幾度飲散歌闌,香暖鴛鴦被。豈暫時疏散,費伊心力。雲尤雨,有萬般千種相憐惜。到如今、天長漏永,無端自家疏隔。知何時、卻擁秦雲態?願低幃昵枕,輕輕細說與,江鄉夜夜,數寒思憶。
--《浪淘沙慢》·柳永
玉鸞的屍體是在三日後被人於菊苑南邊的那塊僻靜的荒地上被人發現的。
當柳玉坤聞訊趕至那裏之時,看到的僅僅隻是一個冰冷的屍體,以及屍體旁邊的三尺白綾。
玉鸞死了,連眼都來不及閉上,帶著滿臉的驚恐,被三尺白綾活活勒死。
因為玉鸞在皇宮之中本來就身份特殊,加上前日於皇後寢宮一幕,內侍宮人等心知不妙,根本不敢怠慢,整個現場亂成了一片。
"到底是誰?到底是誰如此狠心對你下的毒手?"
柳玉坤望著玉鸞冰冷的屍體,不住地搖頭,對於眼前這個死去的女人,雖然他未曾動過真情,但畢竟他還是覺得自己是虧欠了她的。他突然感到怨恨,怨恨殺人凶手的狠辣無情,這是誰幹的?誰幹的?一個連皇後都能原諒的可憐女子,是誰狠得下心,下得了如此的毒手?
柳玉坤不住地對著玉鸞的屍體自言自語,他希望有奇跡出現,他希望她能在突然之間重生,告訴他凶手以及真相到底是如何。
甚至他對她說,他雖然不曾愛過她,但是她對他的心是怎麼樣的,他知道,他統統知道,他希望她能活過來,如果她真能起死回生,他願意敞開自己的心扉,去接受她。畢竟,一直以來,玉鸞為他柳玉坤受的委屈已經夠多了,他願意在她的下半生裏給她安慰、照顧。他願意以一個丈夫的身份,好好地陪伴著她,不再讓她孤寂、落淚,哪怕他依舊無法愛上她。
可是,說什麼都太遲了。玉鸞死了,瞳孔擴散了,她再不能聽到柳玉坤發自內心的告白,她再不能聽到她在今生今世裏最想聽到的誓言。她已經死了,沒有了知覺,沒有了一切......
玉鸞被殺的消息很快傳到了穆青絲那裏,穆青絲萬分詫異,她要雲麗第一時間趕到現場,全權代她料理玉鸞的身後之事。
雲麗臨出宮門之前,穆青絲還不住地交代她,一直以來,玉鸞猶如自己的親妹妹一般,她要雲麗必須盡心盡力打理玉鸞一切身後之事,不許有半點馬虎差池。
雲麗帶著悲戚的心情料理著玉鸞的後事,她紅著雙眼,沉默不語。不論如何,自從她被何柱兒追殺遇上穆青絲之後,玉鸞一直對她照顧有加,這份情誼,雲麗一直感激有餘,可沒有想到,玉鸞年紀輕輕便承受了如此之多的痛苦,如今無故搭上了自己的一條性命。雲麗為她感到悲痛、感到惋惜。
就在玉鸞的屍體被收殮入棺之時,柳玉坤忽然在屍體的旁邊發現了一塊腰牌。腰牌之上,雙龍交纏,腰牌正中,一個虎頭顯得極為深刻醒目。
這是誰的腰牌?柳玉坤覺得可疑。腰牌上的圖案,他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來。但他敢斷定玉鸞的死與這塊腰牌有莫大的關係,於是他趁人不備,將腰牌悄悄地藏入袖中。
"玉鸞,你在天之靈,一定要保佑我,早點找出殺害你的凶手!"
柳玉坤望著玉鸞的屍體,跟她做最後的道別。
臨轉身之時,他在心中默默地說道。
可是,這塊腰牌到底是誰的呢?
醉仙樓上,柳玉坤的心中格外苦澀。
曾經以為,玉鸞是他今生不要的回憶,可現在人已隨風之後,他才知道她的影子其實早已無聲無息地烙印在他的記憶之中了。
原來,忘記一個人,是如此的痛苦。
原來,惦念一個人,也是如此的痛苦。
他拚命地灌著自己,但求一醉。
然後,另一個男人走了上來。坐在了柳玉坤的身旁,是同樣的醉意迷蒙。
那個人將手搭在柳玉坤的肩膀上,吐了一口酒氣,似懂非懂地勸慰著。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君能有幾多愁便任之恰似一江春水......"
那人說著,打了個飽嗝,停了下來,問一句:
"一江春......春水......怎麼著......"
"一江春水向東流。"
柳玉坤沒好氣地答道,心想真的是遇到醉鬼一個了,心中頗有些厭惡,卻想到這醉仙樓裏平日裏來的,都是京城裏有臉有麵的達官貴人,便也不想在此多費口舌,不耐煩地丟下一錠銀子作為酒錢,起身就要離開。
可沒有想到醉漢不依,硬是要將他攔住,拉扯之間,柳玉坤藏在懷中的虎頭腰牌,哐當一聲,掉落在地上。
那醉漢在恍惚之間見有物體掉落,竟然好像早有所準備一般,放開了柳玉坤,朝地上的虎頭腰牌而去。柳玉坤慢了一步,腰牌便已被醉漢牢牢地端在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