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遊樂園的鬼屋裏打上燈光,宋鈞相信周圍的一切暴露在明亮的光線下一定十分的可笑。但是在這種一片漆黑的環境下,即便是假得可笑的玩具鬼,也能夠把人給嚇個半死。
人最大的恐懼往往就是來源於黑暗中的未知,因為期待著卻又不知道會有什麼,所以格外害怕。
不過宋鈞前麵有夏弘深,後麵有淩肖和相文熙,那些恐懼有了緩衝,對他來說心裏要輕鬆許多。
比如現在,夏弘深就正在有些嫌棄地將一個從上麵突然落下來的女鬼的頭發給撩開。
宋鈞連忙跟著夏弘深走過去,努力使自己不被女鬼再一次落下來的頭發給掃到。
這個遊樂園的鬼屋其實並不大,本來就是市區地段,周圍寸土寸金,遊樂園也沒有太大的地盤來修建這麼一個並不受歡迎的鬼屋。
可是他們走了十多分鍾了,也還沒有見到出口,這一路宋鈞被噴了一頭的冷氣,見識過了照著綠光突然打開的棺材,還聽到了各種各樣的鬼叫,可是走到現在,周圍卻突然靜了下來,什麼奇異的東西都再沒有看到。隻有距離地麵不遠處的綠色燈光依然在朝著前麵延伸。
宋鈞聽到走在他身後不遠處的淩肖說了一句:“不太對。”
夏弘深說道:“確實不對,我們走進別人布下的陣法了。”
“陣法?”相文熙很詫異。
夏弘深停了下來,“九門驅陰之陣?會這個陣法?”他的語氣裏帶著些疑惑,隨即說道,“小心一點,不管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不必驚慌。”
聽到夏弘深這麼說,宋鈞反而是更加驚慌了,他說:“會看到什麼?”
夏弘深卻隻是說道:“不用害怕。”
他閉上眼睛,細心查探了陣法走勢,然後帶著宋鈞繼續朝前麵走。這個陣法雖然複雜,但是陣眼所在即是布陣人所在之處,對他來說,要破解不是難事,因為無論什麼場景都沒有辦法使他產生恐懼。
同樣的,純鈞也不會害怕,因為他並沒有害怕這種情緒。
但是宋鈞並不認為自己是純鈞,他覺得他怕極了。
他看不到前後的人,靠近地麵那一點微弱的光線還不足以照亮身前身後的人,他隻能感覺到夏弘深握著他的手,以及前後的腳步聲。
不知怎麼,宋鈞覺得很害怕,他總是會努力去分辨哪一個腳步聲是屬於什麼人的,比如說夏弘深的腳步聲很輕,幾乎沒有聲音,而相文熙的腳步聲略顯輕快,淩肖則比較沉穩。但是走著走著,宋鈞總是恍惚覺得前麵多了一個人。
他晃晃夏弘深的手,問道:“師兄,你前麵沒有人了吧?”
“沒有,”夏弘深非常明確地告訴他。
其實宋鈞知道答案,他隻是想聽夏弘深說出來,這樣他才能放心。接著他便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在心裏哼起歌來,反正他不需要認路,隻需要被夏弘深給牽著走就是了。
然而走著走著,宋鈞突然發現身後的腳步聲消失了。他愣了一下,又仔細聽,真的相文熙和淩肖的腳步聲都聽不到了,隻剩下他和夏弘深還在。
宋鈞咽一口唾沫,說道:“夏師兄,淩肖他們不見了?”
夏弘深平靜地說道:“走散了,有幻覺。”
宋鈞頓時擔心起來,“他們不會出事吧?”
夏弘深說道:“不必小看淩肖。”說完之後沉默一下,隨即又說,“別放開我的手,不然我們也可能走散。”
宋鈞點了點頭,隨即意識到夏弘深看不到,於是輕聲道:“嗯。”
又朝前走了幾步,宋鈞突然奇怪道:“為什麼我沒產生幻覺?”
夏弘深並沒有立即回答他,而是在短暫的安靜之後,反問了一句:“你怎麼知道你沒產生幻覺呢?”
宋鈞聞言一怔。
夏弘深繼續用沒什麼起伏的聲音說道:“你所聽到的所看到的,你能分辨哪一個是真哪一個是假?你或許從一進來就已經陷入了幻覺而不知道,你知道你牽著的是誰的手嗎?”
他話音落時,宋鈞頓覺全身發毛,一直握著的夏弘深的手也變得冰冷起來,前麵的人在黑暗中似乎隱隱能看到個輪廓了,個頭很瘦很高,根本不是夏弘深。
他說的也許是真的,或許從一進來,他牽著的就不是夏弘深的手!
宋鈞忍不住驚叫一聲,甩開了握著的那隻手,急急後退。
在後退了幾步之後,他聽到夏弘深問他:“我跟你說過,無論如何不要放開我的手,你為什麼不聽?”
宋鈞猛然間愣住,他站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因為他確實放開了夏弘深的手,他明明進來鬼屋之前就已經握著了夏弘深的手,隻要他不放,就沒有理由會牽錯成其他人。
可是他現在放開了。
夏弘深走到他身邊,再一次握起他的手,說道:“聽話,別再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