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華衣搖頭:“我都不知此生還能不能再見到他們,若是有幸見到,我可以幫你問問。”雖然她對蔣江澤沒有惡意,並不想存心騙他。可是,未來師父的身份太神秘,可不是他們這些凡人說見就能見到的。
蔣江澤大約聽出來了傅華衣口氣中的真誠與為難,他笑道:“那便麻煩你了。對了,這副畫,可以送我嗎?”
傅華衣笑道:“既然是你花銀子買的,它就是你的東西了。”
“嗬,多謝!”蔣江澤歡喜地將畫卷好,收進袖子中,對傅華衣笑道:“你,不錯!”
“你一個小孩子,還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也不怕人笑話。”傅華衣微微笑了下。蔣江澤隨意道:“愛笑就愛吧!”他說著,轉身從引泉手中拿過來那一塊小巧的玉算盤,隨手從其中掰下來一顆算盤子,丟給傅華衣:“接好了!有事拿著它去蔣家所屬找我,隻要力所能及,不違背本少的初衷,你這丫頭,本少罩了!”
傅華衣剛接住那顆晶瑩剔透的玉珠子,低頭看了眼還來不及說什麼呢,抬頭就發現麵前的兩人連根頭發都看不到了。遠遠的,還有蔣江澤說話的聲音傳來。
越影雙眼像太陽光一樣燦爛,她驚呼道:“哇,好俊的輕功,連大師兄也比不上啊!主子怕是也要甘拜下風……”
“我是比不上,可是離一定會贏,笨。”不知名的地方,飄來一個恨鐵不成鋼的聲音,絕地對越影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的行為,很不滿。
傅華衣聽到突如其來的聲音,愣了下,抬頭看了看人,沒看到。不過聽口氣也知道是鳳離歌的人,她沒有插進他們的話是,自己牽著玉堂往傅家的馬車走去。
越影混然未覺絕地的不爽,仍然嗆聲道:“可是他還不到十六歲啊,等他到了主子那個年紀,主子一定比不上他。”
“什麼年紀?你的意思是,你家主子很老了嘍!”傅華衣回頭淡淡地看著越影,聲音中那絲絲不滿自己都沒有發覺。倒是絕地聽出來,識相地不再作聲,他已經在想著該怎麼怎麼跟鳳離歌報喜,如何如何地壓榨賞錢了。
十多年了啊,那小子,太難得了!讓他知道,小姐對他不是那麼不在意的,他估計得激動死。
“誰說主子老了,他才二十三……”越影乍一聽傅華衣的話,頓時炸毛了,吼了一半才發現說話的不是絕地而是傅華衣,頓時喜不自禁地捂住嘴巴諂媚地望著傅華衣嘿嘿笑道:“噢嘿嘿,小姐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說主子不好了,你別生影兒的氣了好不好?”
傅華衣原本隻是覺得越影那兩個字沒用好,不太入耳才隨口回了一句,不料越影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就好像自己在維護鳳離歌,聽不得別人說他半點壞話一樣,她臉上頓時火燒似的,這幸好是被麵紗蓋住了,不然真還無法自處了。傅華衣冷淡地橫了越影一眼,若無其事地撇開臉,牽著傅玉堂上了馬車。
車子駛出提督府前這一條長街,幾經周轉入了市集,傅玉堂坐在窗邊開心得望著外麵的熱鬧,一聲聲激動的小聲驚歎從他小嘴裏不停地溢出來。
他自小‘體弱多病’,又是庶子出身,傅家上麵有三位嫡少爺擋在前麵,他一個生了重病的小孩子根本就入不了別人的眼。所以,一直到今天,這還是他第一次走出傅家大門。雖然以前五姐姐每次從外麵回來都會帶一些小玩具和各種吃的東西給他,可是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多人,怎麼能不興奮?
不過即使是激動不已,他也沒有大聲喧鬧,因為五姐姐就在旁邊靠著車壁正閉目養神,儼然是累了倦了。五姐姐被大哥弄傷了還沒好,身體不舒服,他不能吵到她。
“四少爺,你想不想出去玩?”越影坐到傅玉堂身邊小聲問道。她一直貼身跟在傅華衣身邊,自然知道這個小孩子是小姐除了主子以外,如今唯一在乎的人,所以,她得盡量跟這小子打好關係。
最好是把他培養得強大點,無論是身體方麵還是精神方麵,千萬別讓這純潔的小孩子給蘇氏那對討厭的母女給汙染了。
“想……不想!”傅玉堂開心地應了一聲之後,轉回頭來看到傅華衣立刻改了答案。
越影不明所以地問道:“為什麼不想?你不喜歡外麵嗎?”
傅玉堂搖頭,小聲道:“五姐姐身上痛,要早些回去睡覺。”
“五姐姐已經睡過一覺醒來了。”傅華衣微笑著應了一聲,睜開眼睛,“玉堂想出去玩,姐姐帶你去好不好?”
傅玉堂往窗外看了一眼,小臉上都是期許與興奮,但是卻還是搖搖頭:“等五姐姐好了,我再跟你出來玩。”
傅華衣身上的確難受,那幾處傷口都不是假的,適才又在提督府的公堂上站了那麼久,這會兒的確沒勁動了。她想了想,道:“那讓影兒姐姐帶你出去玩,五姐姐就在馬車上睡覺,我讓忠伯把馬車駕慢一點,就在你們身邊,你要是走累了,我們就回家怎麼樣?”
“好啊!我要去買七寶包兒,一會兒五姐姐醒了就有吃的了,我有錢哦!”傅玉堂歡喜地從自己半舊的腰包裏倒出一小堆銅板,獻寶似地雙手捧起來給傅華衣看,“五姐姐你幫我看看,這些能買幾個?”
“我來數數!”傅華衣坐直起來,笑著用指頭撥弄著他手心裏的銅板,“一,二,三……十五,十六……二十四,二十五。玉堂好厲害,有二十五塊銅板呢!七寶包兒兩塊銅板一個,那你說能買幾個呢!”
“二十五塊……兩塊一個……”傅玉堂喃喃念了下,並沒有借用道具數數,很快就開心地問道:“是十二個,十二個,還能剩一塊銅板對不對?”
“玉堂好了不起,這麼快就算出來了。”傅華衣笑著摸摸他的頭,“不過我們加上忠伯一起隻有四個人,吃不了這麼多,一人買一個就好,剩下的錢玉堂存起來留著以後買別的東西。”
“好!”傅玉堂高興地把銅板裝回去,傅華衣吩咐越影道,“一會兒帶他去買七寶包兒,小心點,路上看著些,別讓他給人踩到了。”
“放心吧小姐,這麼個小娃娃,我還是帶得到的。”越影拍胸脯保證,小姐沒說出來的話這小娃娃不懂,她懂。七寶包兒可不是便宜東西,那是京城一家貴族酒樓獨有的特製點心,小小的一個卷絲包兒,裏麵卻含著七種來自三山四海的上等餡料,美味一絕。
一個就要十兩銀子,那是隻有真正的貴族才能享用的奢侈品。想來是以前小姐給這小少爺買過,他吃了就喜歡上了。小姐說的小心點兒,分明是讓她別給這孩子知道了。難得他出來一回,而且他要用自己的錢買他認為最好吃的東西給姐姐吃,這份心意,不能敗了。
越影嘻嘻哈哈地牽著傅玉堂下了車,忠伯喊著馬緩慢地跟在二人身後。車子走得穩,傅華衣不知不覺就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半睡半醒間忽然聽到玉堂小小的哭聲,她眼睛霍然睜開,再認真一聽卻是什麼也沒有聽到。
可是,夢見了不好的心裏總是不舒服。她連忙掀開簾子問車夫:“忠伯,玉堂和影兒呢?”
“小姐,他們去了煙雨江南,這才進去呢!”忠伯恭敬地應道。煙雨江南就是那家貴族酒樓,坐落在南城映月湖中央,此刻,馬車就停在映月湖邊。
傅華衣看向湖中央豪華大氣的酒樓,眉頭皺了起來:“我好像聽到玉堂的哭聲了。”
忠伯愣了下,放出內力細細一聽,搖頭:“小姐,你是不是聽錯了,老奴沒聽到啊!”小姐又不會武功,他沒聽到,小姐更不可能聽到的。
傅華衣想了想,道:“不對,我還是過去看看!”
“也好,您等等!”忠伯跳下車轅從下麵抽出一張小凳,拿了一塊潔白的棉巾搭在手上,小心地扶了傅華衣下來。煙雨江南在湖中央,並沒有建下直達的路,隻在湖四周有著一列列精致小船,那些給客人們來往準備的。
傅華衣一人上船,忠伯也沒有很擔心,越影雖然不在,但是絕地還是跟著的。
到了酒樓門前的平台上,下了船還是沒有隻聽到酒樓慣有的絲竹笙歌,高聲談笑,並沒有玉堂的聲音,傅華衣心裏稍稍放心了些,怕是自己有所思才有所夢。但是到都到了,自然也是要跟著進去看看的。
剛剛踏進酒樓大堂,就見大堂中央,一群四五個穿著瀟灑的公子哥兒和他們的侍童隨從什麼的,全被越影踹在地上一陣拳打腳踢,十幾個大男人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鼻青臉腫的哭爹喊娘,唉聲歎氣。四周的人群卻是一陣陣哄笑,完全把這看成是一場遊戲。傅華衣剛剛放下來的心頓時吊起來,她連忙四處看了看,過了會兒才找到趴在櫃台側邊的傅玉堂,隻露出一個小腦袋看著越影那邊。他漲紅的小臉上都是眼淚,可是卻咬著唇沒有哭出聲音。
傅華衣瞳孔微微一縮,神情瞬間冷漠到嚇人,腳下從容卻迅速走到傅玉堂身邊。傅玉堂感覺到有人過來,抬頭一看,頓時三兩下把眼淚擦幹了,抬臉笑著牽住她的手:“五姐姐,你醒了嗎?”
聲音還帶著噎噎的哭腔。
“嗯!”傅華衣笑了笑,喊越影,“影兒!”
“小姐!”越影聽到聲音回頭,冰冷的臉色頓時變成了俏皮,她大聲笑道,“你來得正好,我教訓這幫賤人給你看。”說罷,跳到其中一個人身上,啪啪啪啪一陣連環腿,踢得那人原地打滾,卻是咬緊了牙關愣是一聲沒吭。
“發生何事了?”傅華衣走過去,越影踢夠了,拍了兩下手插著腰再用腳把麵前礙眼的一人體踢開,鄙夷地說道:“這幫賤人臭不要臉,居然合起夥來欺負小孩子,我不揍他們揍誰!”
“蕭水許,你真行啊!活到二十歲了還能學會欺負孩子,長本事了啊!了不起!真了不起!”這邊,傅華衣還沒來得及細問,就聽身後有人比他先開口了。
蕭水寒約了朋友來煙雨江南吃午飯,他馬車到了有一會兒,正在湖邊等人。之前傅華衣的馬車停過來時他就看到了,隻不過乘了小船去酒樓的隻有越影和那個孩子,沒見傅華衣。
他猜測傅華衣就在車裏麵,果然沒多久就見她下了車,神色焦慮地喊了小船去酒樓。他見過她不少次,還是第一次看到她眼裏有如此強烈的情緒,想著自己反正也要進酒樓了,便也沒再等下去,交代了車夫一聲就跟著過來了。
不想,他才走進來就看到滿堂狼籍,中間躺著嗚呼哀哉的其中一人,可不正是他弟弟蕭水許嗎?堂堂太傅大人的孫子,居然在大庭廣眾下欺負一個孩子,還是跟大群人一起欺負,這要傳出去,蕭家的顏麵都要給他敗光了。蕭水寒如何能不惱怒!
那一聲冷嘲熱諷說得……最後‘了不起’三個字,幾乎都咬牙切齒了。
被點到名的蕭水許公子,連忙扶著腰哎喲哎喲地站起來,躬著腰,眥著牙委屈道:“哥,我這是池魚之殃,池魚之殃!……嗚,好凶悍的小丫頭,真是要了本公子的命!”
“都怪欣征兄,多嘴多舌多事,害得我等受此大辱。”另外一名受傷較輕的錦衣公子,在隨從的扶攙下站了起來,羞惱得很。而被他指點出來的‘欣征兄’卻是痛得火冒三丈,他惱火道:“這婢女分明是借題發揮,都是他,要不是他在這裏,我們怎麼會被揍得這麼慘!”他自己爬不起來,卻還是忍著痛,十分不爽地踹了身邊躺著的人一腳。
那正是之前被越影踢得最厲害卻怎麼也悶聲不吭的人,此刻被踢了一腳,仍然是泯著唇一點聲音也不露。傅華衣低頭看去,卻見此人雖然穿得風流侃儻,但那一張臉已經被越影修理得徹底失去了本樣……完全認不出模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