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揚起嘴角,啪一聲蓋下按鈕,梓實房內立即亮如白晝,四麵雪白的牆壁變成了頂級銀屏,投影出辛圖潔甜美妖嬈的麵容與她身後的監視儀器。
“嗨,晚上好,親愛的小朋友們。顯然你們失眠了。”她輕快地打了聲招呼。電子光將幾人的臉龐映得慘白,惟有梵加德驚喜交加:“辛圖小姐!”她淡淡看了他一眼:“你真讓我失望,少年。”聞言,梵加德的眼神黯淡下來。
梓實往辛圖覺身後靠了靠,辛圖潔早就看到了她,眼露嘲諷:“親愛的,治喪局對你不夠好嗎?你要這樣背叛我們?而你們,是打算帶著她一塊潛逃嗎?真是感人呐……你們一定會後悔的。可是,如果不是她,阿訣你又怎麼可能知道……”
走廊深外響起急促地腳步聲,由遠及近。無數巡查員正趕過來。
“快!我們用床堵住門口!伊芙拉,你跟66先去把通道口撬開!”從頭到尾沒說過話的雙胞胎少年相視一眼,同時開口道。那正是辛圖覺沒來得及說出口的對策。
沉重急促的腳步聲響徹每條走廊。幾人吭哧吭哧地把扛著床龜速移動。床挪開之後,伊芙拉趴下,側耳貼在地板上又叩又敲,出人意料地,梓實直接拿雙手貼著地磚,閉上了眼睛。當她再睜開眼睛時,拉過伊芙拉的手按在了某一處。
“你的意思是,通道口在這下麵?”
小雞啄米似用力點頭,梓實把那些長鏍絲奉上,自己拿了一根,用力地戳向地磚與地磚之間的縫隙。另一邊,“快,快,快!”急躁的聲音主要來自梵加德。所有人的心髒都劇烈地跳動起來。自由,那若即若離的自由……
伊芙拉咬著牙,跟著奮力揮動手臂。尖銳的鋒刃起起落落,每次深入地磚,便會激出耀目的火光。這是很趁手的武器。想到辛圖覺的堅持,她分神瞥了一眼身邊額沁薄汗的梓實,心裏有股說不明的滋味。
此時,牆壁上辛圖潔的影像驟然關閉,黑暗迫不及待地填滿屋子的每個角落。
*
辛圖潔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坐在靠椅中,扳著下巴以看好戲的姿態注視著屏幕。上麵有許多小方格,一格是少年們及時地把床堵住了門口,一格是巡查員們輪流以肩膀撞門。
嘈雜的聲響經由電流被音響忠實地再現,身處噪音中的辛圖潔無一分不適。可憐的門遭受輪番撞擊,富含光澤的金屬表麵開始出現扭典和變形。看到屏幕中,一臉冰冷死板的堂弟煩惱得眉心緊鎖,她低低笑了起來,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治喪局名下的這棟分部堪稱古跡,建築曆史極其悠久,最早可追溯至二十一世紀,納米科技剛剛萌芽的時代。但是在改建之時,並沒有人發現任何逃生通道。原來是被藏在這種不起眼的小房間裏。那麼,孩子們又是如何發現的呢?辛圖姨十分好奇。
這時,一個年近四十、棕發碧眼的軍裝男人拄著拐杖大步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幾個年輕的衛兵。
“辛圖小姐,我認為你該立即阻止他們這種危險的行為。”這是個英武的中年軍官,北美人種的基因優勢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男性淳厚的嗓音堪稱性感,假如他此刻的語氣不是這樣急躁。
“晚上好呀,特洛上校!你也睡不著麼?”辛圖潔不甚熱絡地跟他打了聲招呼,甚至連頭也沒有抬起,實在令人覺得無理至極。軍官身後的幾位衛兵,有按捺不住的,當即露出忿忿的表情。
他們的長官——安德裏亞·S·特洛,正色的臉見到把長腿架在儀器台上的辛圖潔時,眉頭糾結得能夾死蟑螂。可別小看它們,這些從恐龍時代存活至今的小家夥經曆了核爆戰爭的洗禮,僅花了100年的時間,體積就從玲瓏小巧進化為龐然大物。
“人器不是你的玩具。他們是未來的英雄。”特洛上校慷慨陳詞。
“人類不需要懦弱退縮的英雄。現在他們都隻是一群妄圖逃脫職責的狗熊。”辛圖潔說。
“這不能怪他們,都還是孩子而已。即使是你主刀,手術也隻有百分之三十七的成功率,不是嗎?”
辛圖潔驚詫地抬頭看他,挑了挑眉彎眼一笑:“嗬嗬,我希望這隻是你一時的感慨,親愛的上校。”
她改變了雙手抱胸的姿勢,伸出一根食指纏著自己耳後大波浪卷的長發玩,慢條廝理道:“請收起你心血來潮的憐憫吧。是命運安排他們成為了第一類人。並不是我冷酷無情,而是命運選擇了他們。我或者你,都隻是遵從這個新世界的法則而已。”
說完之後,她麵無表情地盯著屏幕。
曆史的車輪已經滾滾前行至公元2409年。人類現在被劃分為三類。第三類人隻是普通人,享受平民的待遇,負責生產、勞作、建設都市以及繁衍後代;第二類人級別高於第三類,主要組成為科研工作者和軍方,保證人類社會的發展和安定;而第一類人,是“十方”。他們站在人類的金字塔頂端,是第二類與第三類人的保護傘。
可是,盡管底層的人類傾盡全力支持他們戰鬥,生存之地依然以緩慢的不可挽回的速度,逐漸縮水。
特洛上校是名正統的軍人,目前處於負傷半退役的狀態,不甘寂寞的他自動請命來協助治喪局的研究。這個鐵血真漢子的骨子裏鐫刻著守衛國土的忠誠,然而戰場上真正需要的並不是他,而是這些年輕的孩子們。
戰爭曾在數百年前讓軍方成為權力至尊,現在又令他們徹底被科學打壓。這種地位落差帶來的感覺並不好受。每逢雨季如同刀割的雙腿時刻提醒著特洛上校,在麵對那些“東西”時,作為軍人的自己是如何得不堪一擊。那煉獄般血紅的回憶至今深埋在他腦海中。如今卻必須由這些稚嫩的孩子們麵對這份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