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中,一縷甜腥的味道絲絲散開。
梵加德重新從地上爬起來,去扶伊芙拉。她上半身掛在梵加德臂彎,下意識伸手去摸傳來一波波尖銳疼痛的腰腹,滿手黏稠,半截長鏍絲插在那裏。“血、血……”猛然意識到那特殊的氣味為何物,梵加德當場倒下。伊芙拉的身體又重重地摔回地上,由撕裂的傷口處傳來一波更強烈的痛感,她忍不住低呼出聲,倒地的衝力令鏍絲直接對穿了她的身體。
“你們怎麼了?”辛圖覺扶起梓實,雙胞胎相互扶著彼此,四雙眼睛盯著他們。
伊芙拉掙紮著,艱難地翻了個身,捂住腹部那個汩汩不止的血洞。她白著臉,低聲說:“真不好意思,在這種時候搞烏龍。不過,看來我是沒法跟你們一塊走了……”
“有辛圖小姐在,你的傷很快就能治好了。”雙胞胎少年同聲道,露出和熙的微笑。寶石藍的眼眸、象牙白的膚色,與清瘦修長的身形,氣質柔和俊秀,纖細得如同女孩子一般。但少女明亮到仿佛有灼燒熱力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另一張年輕卻冷峻如刀鋒的臉上。
或許每個女孩子年少詩意的夢中,總會有一個人永遠光芒耀眼,勝過任何。伊芙拉一眨不眨地盯著辛圖覺:“我們或許再也沒有見麵的機會了……”
視線接觸到少女柔軟的目光,他似有所覺,微頷首輕聲道:“嗯,再見。”
“……”伊芙拉看著他的臉,煞白的嘴唇顫抖著,仿佛欲言為止。
咚!咚——撞門聲又開始了。外麵的巡查員一邊實施暴力行為,一邊大聲勸告他們:“立刻打住你們的不當行為!外麵很危險!孩子們,你們要珍惜自己的生命!”
……之類的話。
可笑得就像,告訴一個一心求死的人:“你不要吞槍自殺,我覺得喝毒藥會死得輕鬆一點。”
辛圖覺的名字在伊芙拉心裏兜兜轉轉了千萬遍,最後還是沒來得及說出口。第三波地震襲來,伴隨著房門轟然倒地的聲音。“我們走——”辛圖覺扯了一把梓實,示意她緊緊跟在自己身後,然後他率先跳進了洞裏。梓實站在洞口,突然耳邊響起夢中那道如金玉相擊般的話語聲:“再往前走一步,你就會變成跟他一樣的死人。”
她的腳尖不由躊躇了一下。
逃生通道深處隻有陰冷的黑暗,那種黑暗卻不是純然的凝滯的暗黑,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流轉著。在辛圖覺縱身躍入的一瞬間,梓實分明看到那黑暗伸出了觸手,不懷好意地將他擁抱入懷。
她低頭凝視那通道,驀地,一縷風的氣息由深邃不見底的黑暗裏吹出來,拂動她的額發。那香味……梓實退卻了半步,全心充滿恐慌:不對,不是這個,不對……
不知是誰伸手在她背心一推,她踉蹌失足掉入。
不……
她驚懼地瞪大了眼睛,內心後悔萬分,但卻已經無法回頭。
緊接著,雙胞胎也先後跳進通道。
伊芙拉因失血過多而頭暈,昏昏沉沉之中,最後的印象是白色製服的巡查人一邊朝她跑過來,一邊對著通話器焦急地稟報。然後,那一點白湮染成無數寒冷的雪花,將她的意識淹沒了……
*
徹夜暴雨,兼有電閃雷鳴,大自然利用氣候向貪婪的人類展露出猙獰的表情。然而對於這棟全封閉的大樓,以及住在裏麵的人器們來說,依舊是尋常的一夜。除了半夜那場突如其來的地震。不過,它引起的小小騷動也很快被平息。
淩晨3:12。
保全係統“黛沃絲”高速運作中,嚴密地排查方才那場衝擊可能給大樓帶來的破壞與安全隱患,同時,調查衝擊的來源。特洛上校拄著拐杖坐在椅子上,幾個技術員有條不紊地操縱儀器,如臨大敵地監視屏幕上的運行數據。
手術室的無影燈下,一雙被橡膠薄膜緊密包裹的手,體貼地為辛圖潔擦拭滑到臉上的汗珠。助理醫師們與她合作多年,幾人的默契自不可言。隨意一個目光所指,立即有人遞來她想要的手術用具。
纖細的電擊線連接著示波器與受傷者的心髒,那嘀嘀嗒嗒的聲音聽來柔弱緩慢,十分不容樂觀。這個手術並不難,但作為主刀醫師,今晚辛圖潔的精神狀態略有些萎靡。她額頭上纏著的繃帶,漸漸被傷口滲出的血液染紅。
依特洛上校的話來說,辛圖小姐終於因為不恰當的個人舉止而遭遇了“不測”,也就是“坐沒坐相,站沒站相”——地震把她從椅子裏顛出來時,她不小心磕到了額角。
伊芙拉的眼睛雖然閉著,但他們能看到她眼皮下的瞳仁正在轉動。她夢見了什麼呢?希望不是壞東西……辛圖潔藏在口罩後的紅唇彎出一抹笑。突然,少女的眼瞳急速轉動,身體也跟著抽搐起來。
“糟糕!”辛圖潔立即發覺了傷者的失常,暗咒一聲。
幾位助理急聲報告——
“血壓急速下降!”
“苯乙胺濃度過低!”
“腦內啡大幅度上漲!”
“腎上腺素超過……”
嘀——他們還來不及說完,象征死亡的尖銳聲音便響起,劃破了凝滯的空氣。
緊接著,辛圖潔下令道:“開電擊!”
“是!”
“特洛上校,結果出來了!”聽到這句話,軍人馬上站了起來,技術員們不約而同地讓開位置。屏幕上,係統正在讀條:已加載10%……已加載23%……已加載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