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了。”李紈想到書呆子的話,再補上,“謝母親關心。”
王夫人抿唇直笑:“與我不必太過恭敬,莫跟你丈夫學,咱家不興那套生疏的禮。同你祖母,大嬸娘,東府嬸娘都隨和些,我們不是旁人。”這話說得賈珠麵紅耳赤,憋了許久才爭辯出一句:“母親莫嘮叨,禮不可廢。”
這樣子和常來李紈家的那些老學究別無二致。
李紈忍住笑,怪不得這人是她爹的得意門生,真的是一模一樣。若是命有她爹那樣長……她斂下眼目。
她這是嫁人啊,還入墳墓啊。
一旁曉明提心吊膽,生怕她露出什麼不好的神色,今天是大喜第一日,忌諱著呢。姑娘且不管夢是不是真的,顧好眼前的事才要緊啊。
李紈似乎也聽到了曉明的心聲,挺直脊背聽王夫人說話,一眼掃過描花小幾上清一色脫胎填白茶碗,也有心情牙疼了。
他爹兩月月俸大喇喇擺在那裏,她還真有些不忍看。賈府這等富貴,享過一回,應該也算不上遺憾了。
不去想心裏的擔憂,李紈漸入佳境,幾番對答都沒有差錯。
這表現在王夫人眼中卻算不上出挑。
“你機敏,珠兒忠厚,倒是相得益彰。”王夫人雖然知道李紈稚嫩是正常的,但難免心急,“兩人相互扶持,我也就放心。珠兒向來不同我說梯己話,一麵他是男子,跟我這個母親說不上話,一麵他又太嚴正,行一步,心裏三個道理,還自以為清楚明白。我隻盼你不要學他。賈珠又憋紅了臉,這時王夫人立馬使個小丫頭出去,道:“讓紫杉將我那幾個匣子送到紈兒屋裏。”再轉向李紈,“這是我這幾年攢下的,說不上多貴重,但你時常拿出來戴戴,也算是對我的一份心意。”
因著早間還有有其他事務要處理,王夫人不再多說閑話,丟了個話頭推賈珠去給賈母請安。
賈珠辭過王氏,就讓珍珠去吩咐備馬車和轎子,竟像是要出門。
但確實是去賈母院裏。
這一家人做兩府事,也是無可奈何。
政老爺是二子,早年分家,如今住在花園隔斷的院落裏,雖比府裏的有些院落還寬闊些,但去榮府極為不方便。前些年說要在府裏開出個小門來。可是大夫人衛氏找了城外道士高僧看過,都說不好亂動牆麵。王夫人也不願府裏人勞動,所以現在都是先出院門,再到榮府角門,方進榮府。老太太屋子又靠榮府東邊,路更遠,所以去時都要備上馬車和轎子。
珍珠正要離開,曉明也說一同去,珍珠笑道,不願曉明奔波:“這是麻煩事,妹妹還是在這陪奶奶和大爺,我快去快回就好。”
曉明執意要去,珍珠不再說話,等李紈評判。
李紈一見曉明瞪眼就慫了,哪裏會阻攔。去就去吧……她暗中歎道,哀怨地被留下來,同賈珠一起坐在儀門邊上的倒房等候。
李紈一早就知道賈珠是個木頭,所以也不抱跟賈珠聊天的希望。兩人坐在那裏半晌,也是各自相安。誰知,賈珠先挑起話頭來,認真道:“你在家都讀什麼書?”
這話不出意料,李紈答得也快:“女四書,女列傳,都讀過些。”
賈珠沉吟,《女列傳》,《女四書》全是他沒看過的,一時間無言以對。他隻好問:“我雖然沒讀過這些。不過世人冠以四書列傳之名,定然是認同裏麵的道理。你說說這書裏講得是什麼?”
李紈心底咯噔一下,眼睛骨碌碌轉一圈,眼眶發酸:天知道裏麵講些什麼。她料定賈珠不會去看,索性一本正經地胡謅:“女四書裏麵自然同四書一樣,講得女子是為人處事的道理。女子在家裏跟父母和睦,麵對父母的疼寵也要真心相待。在夫家,若是丈夫明白道理,要尊敬。要是丈夫是個昏頭昏腦的,那自然……”李紈突然想到賈珠,強咽下下麵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