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瞬間懸空,一個黑影罩了下來,沈騫隻聽到耳畔有人焦灼地呼叫他的名字,然後就是被攬入一個壯實可靠的胸懷中。對方緊緊地摟著他,以身體作保護,同他一起滾下了山崖。

最後,重重地落在半尺多高的雜草裏。

“你沒事吧?”

孟揚名檢視著懷中的人。大手撫過他的臉,英秀的眉毛,高挺的鼻梁,滑膩質感的肌膚,線條柔美的薄唇……還是一樣讓他心痛的眉眼,逃避了四年,繞了一個大圈,最終還是回到了他身邊。

猛烈的撞擊之下,沈騫的意識有一瞬間的空白,待恢複過來,一雙大手正在他的身上遊移。

“不要碰我!”沈騫下意識的尖叫。

孟揚名的手停在半空,黑眸沉沉地看著他。

整個世界仿佛在他一聲尖銳的叫喊之後靜止了下來。

沈騫咬著下唇,從孟揚名的懷抱中掙紮著站了起來,退開幾步,目光掃視過所處的環境。他們身處的是山穀的底部,四麵都是高聳的山峰,山穀之內盡是半個人高的雜草,一眼看不到盡頭。

身後始終安安靜靜,安靜得帶著詭異。他不得不回頭去看向那個被故意忽略掉的人。孟揚名姿勢未變地盤腿坐在地上,容色蒼白,額上滲著冷汗,明顯忍受著痛楚的折磨。

“你、怎麼了?”

清峻的臉上掠過一絲苦澀的笑容,“我的腿斷了。”

他剛才竟然還坐在他的腿上!

“你摔斷了腿怎麼不早說?”沈騫忿然地指責著他,藉此掩飾眼前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以及他一連串的行為帶給他的震撼。

他取出隨身攜帶的金創藥,在孟揚名身邊蹲了下來。撕開破損的衣物,血肉模糊的傷口呈現在眼前,沈騫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他忍受著多大的痛楚?竟然沒有哼出半句聲!

“對不起,沈騫。”

孟揚名的這一聲對不起,晚了四年。

看過來的黑眸裏盛載著深不見底的憂傷,沈騫霍然而起,奔到一棵大樹下,扶著樹幹。

有太多的眼淚需要宣泄。

這個男人,拐走了他未過門的妻子,摧毀了他對幸福的想象,同時還有對最好的朋友的信任。他卻在四年後,想用輕飄飄的一句“對不起”來彌補所有的過錯。

一直以來,他都在人前裝作若無其事。但在這荒無人煙的穀底,在剛剛經曆了一場生與死的較量之後,因為他的一聲對不起,所有的偽裝都在刹那間土崩瓦解。

“沈騫?”

孟揚名整顆心都疼了起來。

握住樹幹的指節發白,肩膀簌簌發抖。雖然看不見,但他知道沈騫在流淚。他清楚他性格中倔強與脆弱的地方,獨力支撐整座鏢局,他一定很辛苦,但他不會在人前流露出半分。他的麵容那樣蒼白,他有多久沒有好好吃飯和休息?他才二十一歲,如果沒有一連串的變故,他還是玩樂無憂的鏢局大少爺。

“道歉有什麼用?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如果不能把你所做的一切抹掉,你永遠不要在我麵前說這三個字!”

把手中的金創藥重重地砸在他身上,沈騫一腳深一腳淺地奔進了林子裏。

他走了。風從山穀中掠過,鬆濤陣陣,孟揚名覺得被周圍的一切遺棄,冥冥中無法自抑的悲涼牢牢地捉住了他。傷患處傳來的痛楚已經麻木,他隻感到累,仿佛全身的氣力都耗盡,往後一仰,他攤開四肢倒臥在草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