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手了一趟鏢,沈騫帶著趙慶陽出發去黃州,路程不算遠,前後不到十日,他們便踏上了歸程。已經是六月底,天氣很炎熱,一路走來汗流浹骨,嗓子像是要燒著的一般。

看到前麵的山隘口有座茶亭,沈騫吩咐下去道:“大家停下來歇一下吧。”

下馬走進茶亭中,白花花的日頭太猛烈,曬得白皙的皮膚也有點微微發紅,他甩了甩頭,倒了一杯茶仰頸喝下。那邊趙慶陽也下了馬,正幫助腳夫們把騾馬拉到樹蔭下,用水桶提了清水喂牲口。

沈騫向他招手道:“趙師傅,過來歇一下吧。”

趙慶陽進“牧雲鏢局”將近一年的時間,為人熱誠,做事細心,而且極具責任感,沈騫與他同行押過幾次鏢,這些都是看在眼裏的。倒了一杯茶遞到他手中,感激地說:“那些都是腳夫份內的事,趙師傅不用親自動手的。”

趙慶陽接過茶杯一口飲盡,“不要緊,我也是閑著。”

沈騫慚愧地說:“在工錢上我已經覺得很歉疚,趙師傅再這樣,實在叫沈騫無地自容。”

趙慶陽連忙打斷他,“少主不要這樣說,我擔當不起——”

沈騫默然地坐下來。趙慶陽看出他情緒有點低落,便問:“少主這幾天好像不太開心?”

沈騫苦笑,他怎麼可能開心得起來?明明是男子,卻被人當作女子來覬視,鏢局交到他手中之後日漸式微,他做人沒半點成功之處。武英豪不會是輕易罷休之人,離開青州多時,不知道有沒有使出什麼手段來報複?一想到這些,他心裏沉甸甸的。

趙慶陽的笑容裏有一絲安慰的意味,“天黑之前我們就能回到鏢局了。”

“是啊。”沈騫站起來,舒了一口氣,胸懷中的鬱悶仿佛都被壓了下去,“趁早上路,趕在天黑之前回到鏢局。我已經等不及想吃顧嫂燒的菜,還有在幹淨的床鋪上睡一覺了。”

趙慶陽一直看著他,以前沈騫總給他冷淡安靜的感覺,清澈的眼神一如天邊的新月。幾番接觸之下,他才了解他本性並非如此,隻是曾經所受的傷害,讓他不肯輕易相信別人。他不善於假意周旋,所以對誰都冷淡地保持著距離。一旦得到他的信任敞開心扉,純良的本性就會自然流露出來。

可口的飯菜和幹淨的床,願望是如此簡單,趙慶陽苦笑,他真的一點也不適合過這種奔波不定的走鏢生涯。鏢隊起行,騾馬頸上的鸞鈴聲響起,沈騫翻上了馬背,他放下手中的茶杯,跟了上去。

一行人風塵仆仆地回到“牧雲鏢局”。

沈騫平常習慣一個人吃飯,但按照每次走鏢歸來之後的慣例,全鏢局的人要聚在一起吃慶功飯,所以他按時走進了大廳。

他已經洗過澡,換了一身月白色的衣服,腰間束著同色的緞帶,整個人幹淨整潔,素肌清新。踏進大廳,人已經到的差不多,看到滿桌的人,他並不感到奇怪,讓他吃驚的是,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慶功飯桌上的父親沈牧雲也坐在席上,而他身邊坐著的,一臉男兒氣概磊落滄桑的人,竟然是孟揚名!

沈騫不知道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見他與父親不時交談,態度恭謹。因為介入他與頡彩萍的婚事,他不應該是“牧雲鏢局”受歡迎的客人,但眼下,父親對他似乎並無介蒂。他不在鏢局的期間,孟揚名究竟做了什麼?

孟揚名也注意到他進門了,抬起了頭,深沉的目光隔空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