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暮雲麵朝牆裏睡下,熟悉的氣息靠近,身後傅棠彥走到了床邊。

強烈的酒味已經衝淡了很多,水很冷吧?這個男人,真的是愛慘了他,才會這樣沒有條件的什麼都遷就他。原本築起了厚厚城牆的心,像是有一塊塌陷了,柔軟的心緒湧進來,所以當傅棠彥掀被上床,從後麵抱緊他,他沒有拒絕,順從地靠進了他的懷裏。

“雲——”

從後麵緊緊地抱著他,傅棠彥把臉貼著他的後背,悶聲說:“那一回夜襲,我被偃月刀所傷,它最厲害的地方不是鋒利無比,而是刀鋒上淬了毒。當時兵多馬亂,大家被困在山頭之上,我又受了重傷什麼都做不了,若等不到援軍來救隻有死路一條。當時真的絕望,男兒為國,沙場捐軀沒有什麼可抱怨的。但我卻後悔為什麼非要迫你說不願意說的話,與你鬧翻,以致到死都得不到你的諒解——”

在連暮雲從雲州回到京城之後的一年裏,他們一直在一起,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恨不得把情人的全部都揉進懷裏。但連暮雲對他交出了身體,卻沒有把心也全部交出來,他的心裏有一道藩籬,築著一段不為他知的心事。他抱著他,親吻他,依然覺得他離得好遠。

情人的眼裏揉不進半顆沙子,尤其是年少氣盛的時候,他追問過,強迫過,結果鬧到雙方反目,為此他負氣征戰沙場,卻在生死一線的時候明白到,沒有了這個人,自己的生命也將不再完整。

連暮雲能聽出他聲音裏的酸楚與痛苦,屍骨累累,血腥彌漫,黑夜中死亡的氣息隻有一步之遙。他身中刀傷和劇毒,困守在雪地裏孤援無助,但在這樣絕命緊要的關頭,縈縈念念的人還是他。

眼眶裏沒有辦法控製地湧上了淚意,他何德何能,這個男人對他深情至此?

傅棠彥不留一言就領兵出征,連暮雲有過怨言,但這一刻,他對這個人已全無怪責。他轉過身,從正麵抱緊了傅棠彥,結實健壯的身體在洗完冷水澡之後,還沒有恢複熱氣,觸手一片冰涼,但心髒卻始終那麼有力地跳動著,他的心也隨著這一下又一下的跳動在微微地顫抖。

隻差一點,真的是隻差一點,這個人就化作黃沙下的一堆枯骨,回不來了。

傅棠彥繼續說:“文鐸帶著援兵趕到的時候,我體內的毒性已經發作,幸好他沒有晚這一步,否則我這條命就撿不回來了。終於活著回到京城,在城門下見到你,我一點都不確定,我怕三年了,你心裏已經沒有了我——”

從開始到現在,一直追問都隻是要確定他的心意,他愛得太深,害怕這個人有一天會離他而去。在城門之下,連暮雲對著他雲淡風輕地淺笑,甚至在他伸出手要他上馬的時候,他沒有拒絕。隻要他還肯留在他身邊,已經足夠了。

他圈緊了手臂,把懷中的人抱得更緊。

“雲,我以後都不會再逼你,不要惱我好不好?”

連暮雲歎了一口氣,因為他的隱忍和讓步一陣心顫,把他從床上拉起來,邊拿了幹布替他擦幹頭發,邊抱怨道:“頭發還沒擦幹就上床,一點都不懂得愛惜自己。”

傅棠彥嘿嘿一笑,“你不生氣了?”

連暮雲瞪他一眼,“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