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回頭,隻見一頭粟色的駿馬從山上踩著滿地的細碎陽光“咯噔咯噔”地跑過來,初入諾丹眼裏隻覺這匹馬似乎有點眼熟,幾秒後他的大腦立刻反應出:這不就是原來自己騎的那匹老摔他的馬嗎?馬兒見到主人興奮地跑過來,似乎一點都不怪主人粗心的行為——居然能把老大的一匹馬給落在了村子裏,幸虧馬兒極具靈性,慢慢地跟到了這兒,否則將軍一行人得向小鎮上的薩伊。斯密牧師告罪了,當初牧師借出馬兒時可是鄭重地叮囑過要好好對待馬兒的。
諾丹喜孜孜地挽起濕透的衣袍走過去想要將馬牽過來,而馬兒也非常乖巧地朝諾丹跑來,可這一幕落在將軍眼裏卻驚起了一身冷汗,他猛然發覺到自己的失常:自進入影子軍團以來,他從未犯過任何錯誤,哪怕是一顆小小的衣扣也從未係錯孔,但他今天卻差點將一匹馬弄丟了,更可怕的是,如果敵方知道這匹馬的來曆也許會將追蹤魔法施於馬匹上,待馬匹找到主人之時,即是自己行蹤暴露之時。先不說他是否杞人憂天,也不論他們此時的行蹤可能早已不是秘密,但一旦有危險的苗頭就必須立刻撲滅。想到這裏,他眼裏閃過一絲寒光,策馬踏水而過。就在諾丹將手伸過去拉住疆繩時,一道劍光從天而降,劍光過後,一片溫熱的腥紅血液飛濺到諾丹的臉上和身上,粟色的馬兒在諾丹麵前重重倒下,諾丹手上的韁繩也隨之滑出手去,血如泉湧般從馬兒身上那道猙獰的傷口中流入河水中,諾丹在一瞬間陷入了一片腥紅中。他將目光移到將軍手中的那把泛著銀光的長劍上,粒粒血珠順著鋒利的劍身滑落,最後隱入被鮮血染紅的小河中。
“去把你臉上的血洗洗!”將軍收劍入鞘將鬥篷一扯,那把長約一米的劍便消失於寬大的黑色鬥篷中。
“你為什麼要殺掉它?”諾丹靜靜地看著倒在地上的馬兒,馬兒的眼睛裏滿是與諾丹一樣的迷茫。
“也許有人將追蹤魔法施於馬上,如果現在不殺它,將來就是你死……”
“‘也許’,你也說是也許,如果沒有呢?”
“也許就已經足夠了!去洗幹淨然後上馬跟我們走,少在那兒浪費無謂的同情心。”銀發將軍冷冷地說完這些話就將目光投向了遠方的山林中。陽光依然灸烈,可這幽幽山穀中竟飄出一絲涼意。
殘陽如血,馬蹄踏著滾燙的石板,諾丹一行人在經過半天的狂奔後又回到了小鎮上。諾丹與將軍仍同乘一騎,待眾人來到小鎮教堂門口時,一個身上纏著許多繃帶的壯漢帶著疑惑的眼神試探著走了過來。
“佩拉帝公子!”待看清人,壯漢臉上滿是驚訝。諾丹仔細一瞧,此人竟是與他曾一度生死與共的中級騎士康。斯坦,諾丹不禁綻出一絲笑容:“見到騎士大人這樣精神,我也寬心了。”說著便跳下馬來,毫不理會背後銀發男子阻攔的眼色,架著勢準備與康來一通長聊以便排解心中的鬱氣。
“這還多虧了您啊!在我受傷時替我治療,我真不知要怎樣感謝您!”
注意到稱呼的改變,諾丹淺笑道:“話不能這麼說,你可是因為我而受傷的。”
“可當時如果不是您支起魔法屏障,又給出脫困之計,我哪裏能活到今天!並且,我當時所做的一切都是一名騎士所應當做的!”康說著激動地挺起了胸脯,可沒想卻扯動了傷口,臉上那說到“騎士”二字時所出現的莊嚴表情立馬一歪,諾丹在好笑之餘也連忙上前打算檢查康的傷口,不料在他邁出第一步時一把長劍硬生生地出現在兩人中間,凝神視之,居然是銀發將軍的那把長劍。康驚愕不已——他甚至沒有看到那手執長劍的黑衣人的鬥篷動一下,哪怕是輕微的顫動。頓時,一種由敬佩與膽寒集成的感覺從康心中騰起,此時他才開始認真打量一開始被他忽略的五個黑衣人——他們全身被那種最常見的黑鬥篷裹住,既分不出性別更看不見麵容,鬥篷很寬大,但康卻無法想像他們是怎樣將那麼一把長劍藏在鬥篷中的。五人均騎著一匹極好的駿馬,特別是那執劍的黑衣人胯下那匹純黑神駿,看得康直流口水。要知道,一匹好馬的身價可抵得上幾十個奴隸,更有甚者,曾經有一個貴族老爺因愛馬逝去,竟讓三百多奴隸陪葬。可見這群黑衣人絕非好惹的主兒,康並未認出其中有兩人其實他早已見過。見這情景康絕不會傻到認為這五人是諾丹護衛,出於對諾丹的感恩及一個騎士扶弱濟貧的原則,康對力量的差距視而不見,瞪圓了灰色的雙眼不斷地朝黑衣人遞出威脅的眼神,盡管這威脅對黑衣人來說恐怕比羽毛還輕。
“公子,這是怎麼一回事……還有您身上的血跡?”康又發現了被他忽略的第二件事——雖然已不太明顯,但諾丹藍袍上的那片暗紅的血跡細看之下依舊觸目驚心。“難道……”康憤怒地瞪著黑衣人,此時被惡狠狠地盯了半天的將軍輕蔑地一笑,同時也大感有趣——多麼可愛的騎士呀!在力量的鴻溝前還能和他對持,多久沒見到這樣的人了?想到這兒將軍忽然一滯:旁邊那個茶發黑眼的傢夥不就是這樣的人嗎?怎麼最近老碰到這種反常的
事?將軍沒頭沒腦地想了下去,他對目前這種無法將一切掌握於手中的情況很是惱怒。
短短的一瞬,兩人腦中閃過的念頭竟有如此之多,但諾丹此時隻想到這銀發的混小子難不成又要殺人?於是他立馬轉身看著將軍,時間在僵持中慢慢逝過,突然,一個男人的聲音闖入其間,眾人扭頭一瞧,竟是薩伊。斯密牧師。“你們終於回來了,怎麼,竟在神麵前大動幹戈?啊,這太不好了,不好,相當不好!先生們!”看著牧師純淨的眼神裏露出的責怪之意,眾人間緊張的氣氛立刻瓦解,康甚至開始向神懺悔剛才自己的所作所為,他並未看到斯密牧師與將軍間的那個別有深意的眼神。將軍將劍魔術般地收回鬥篷中,下馬向牧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