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節疑惑的條件(1 / 3)

這是一間中規中矩的貴族府邸客廳,但令諾丹感到好奇的是:來到塔科這麼久,見了這麼多的建築,第一次看見木製的地板。米黃色的地板裏的木紋仿佛是鑲於其中的細細的金絲,木板間緊緊地咬合在一起,光潔柔軟,似乎散發著清冽誘人的木香,誘人踏足其上。諾丹斜躺在軟椅上,而這兩米長,半米寬的白木軟椅上放滿了淺藍色的軟墊,食指長的絲穗繞滿了絲絨墊套四方的一圈。諾丹就穿著那件四處開口,灰不溜秋的袍子毫無形象地躺在軟綿綿的墊子上,將脖子和腦袋交給椅背上的靠墊,仰頭看著距頭頂約五米遠的彩繪圓頂天花板和從吊燈中發出的迷蒙的亮黃色光芒。

“你以前知道情報中心有這種房間嗎?”諾丹的喉嚨裏發出一陣慵懶無力的聲音,雙腳在足下足有兩厘米厚的長方形地毯上輕點著。

“不知道。”隔著一張精雕的白木圓幾,威廉正襟危坐在一張比諾丹霸占的那張小上三倍的軟椅上,他頓了一下:“恐怕隻有這棟樓的建造者才知道這迷宮一樣的樓裏究竟有多少房間……你能不能坐整齊點?別忘了你是戴罪之身?”

“戴罪之身?”諾丹將仰麵的頭豎了起來:“何罪之有?沒有款待我就已經是失禮了,還對我諸多要求……放心吧,你的上司此次進宮麵見皇帝帶回來的一定是好消息——對我們而言。”

“你為什麼對大人隱瞞身份?”威廉扭頭看看置於幾上的魔法沙漏,裏麵火紅色的細砂一刻不停從細頸處向下滑去——自從諾丹。佩拉帝將情報密碼之事說出,直至讓那位上司從懷疑轉為半信半疑後,他們被軟禁在這個充滿了溫馨暖意的房間裏過了足有一個鍾頭了。

“我的身份本來就不是你認為的那樣——這不算隱瞞。”諾丹幹脆將整個身子斜放在長軟椅上,看樣子似乎有了在此睡一個晚上的心。

“可你連密碼關鍵的內容——占……”威廉說到一半就停住了——斜倒在長椅上,用一隻手支著頭的諾丹伸出另一隻手作了一個禁聲的手勢:

“先生,你認為這裏絕對安全嗎?”

“這裏可是情報總部。”

“哎……要我說什麼好……”諾丹搖著腦袋,覺得眼前的青年身上似乎看著自己前世的影子——對於自己人過份的信任。

“不……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出乎諾丹的意料,威廉的口氣一下子變得軟軟的:“但我……”

第一次,諾丹看見威廉皺起了眉頭,那紫眸中的寒冷在一瞬間全部消去,有的隻是一些略感溫暖的東西。

“我是在這個迷宮一般的地方長大的。”慢慢地,威廉的身子向椅前傾去,手肘枕在膝上,他的頭也漸漸地放在了交握的手上:“影子的人多半的是孤兒,或各種身世隱秘的人——我是一個孤兒……別打算施舍你的憐憫!”突然,威廉尖利的眼光掃到了諾丹身上。

“我沒打算施舍——隻有需要施舍的人才會覺得滿世界的人都在可憐他。”

威廉恨恨地瞪了對麵那個懶洋洋的家夥:“實際上孤兒並沒有多少失去至親的痛苦——特別是從記事起就沒有父母的人,就更沒有了,他們隻有孤獨的痛苦和對比之下差異帶來的不適感。不過,在影子軍團的人連這樣的痛苦也免了,你一定認為我們是沒有思想和血性的工具……”

“嗯?你們是那樣的嗎?”諾丹眨眨眼,臉上露出無限震驚——不過,這表情在威廉看來就假得太過了。

“我不管其他人怎樣——但我在這裏有我想要報答的人……這也就是情感吧……”

諾丹聽到這話,終於弄明白了威廉眼中的那絲暖意來自哪裏:“讓我猜猜……報答……是把你一手塑造成現在這個黑暗王子模樣的人?”

“王子這樣的頭銜不是用來隨便稱呼某個人的!”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個?”諾丹將自己扶正,翹著腿直視著銀發的英俊男子。

“……上次打的賭……我說了一些關於自己的事,所以你也要有所坦白!”其實,威廉隻是一時興起,談到了自己的身世,以上理由,純屬即時編造。

諾丹挑了挑眉毛:“好吧!我也說一點——”諾丹也將身子前傾,一臉嚴肅:

“我不是孤兒。”

塔科皇宮正殿被亮白溫潤的魔法燈光照得金碧輝煌,從殿外的階梯到寬大的被嵌著金絲細紋的白玉石板鋪滿的地麵,從正殿兩旁雕有莊嚴飾紋的立柱到王座後那麵用浮雕和彩繪構成的象征著王權並且反射著耀眼光輝的牆,處處散發出優雅的大氣。

米諾斯八世——霍華德。米諾斯直著腰板,端坐在王座上,他那從母親那兒繼承的淡青色眸子在夜裏灰暗中顯得越發渾濁——並沒有安迪。米諾斯那種仿佛一汪倒映著藍天的山頂湖水的清澈眼眸,五十多歲的皇帝,當然不可能擁有年青時純淨得像空氣一般的心。半個鍾頭前,他正在和皇妃們品嚐著從兩萬裏外快馬加鞭送進宮門的水晶果。那水晶果渾圓多汁,魔法燈光從中透過,更顯得晶瑩剔透,從暗紫色的果皮裏剝出,卻不能立刻放入口中,還需用水魔法速凍後帶上冰淩方才送入口中——這時才真正像一個水晶果。但他必須放下這樣的享受在夜裏來到正殿,此時,在被皇帝清空的正殿上隻有四個人:他自己,沙亞大主教,華優。冰其斯院長,以及最晚來到正殿的塔科情報總部部長。

“這是真的?”米諾斯八世沉著聲音問道,他的將雙手交疊置於腹前,頭高高地昂起。

“陛下,情報容器自稱可以解開情報的密碼,而且他當著臣的麵就解開了一部分……”說到這裏,王座的九級階梯下跪著的黑袍人就扭頭看了看站在階梯另一旁站著的兩人。他銳利的目光從遮住整個頭部並連接肩部的黑色頭罩麵部的兩個細長的縫裏泄露出來,仿佛所有人在他眼裏都是可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