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節 彙聚(1 / 3)

“報告將軍,那個善者的身份是帝國的一等男爵,名字是諾丹。佩拉帝。”士兵從人流中擠過來向他的上司報告道,這番話則讓副總兵克勞斯。墨頓心中大罵——從哪裏冒出來這麼一個不怕死的家夥,稍有常識的人就應該知道,醫學聯盟和聖廷在義診之事上有協約,雖然這樣仍舊杜絕不了零星的義診行為,但一般都是偷偷摸摸地在做,除了一些特殊的節日,誰也不會有這麼大的膽子正大光明地進行大規模的義診。他已經可以從空氣中聞出一絲混亂的氣息了——王都最近一直不太平,在閑散的午後竟也可以無端地生出這種事。

但從另外一個方麵來看——克勞斯默道——也挺佩服那個冒失的家夥。

“等等,你說那個善者叫什麼?”

“諾丹。佩拉帝。”

克勞斯立馬醒悟:“就是那個接受了皇帝親自賜爵和有個光明大主教撐腰的年輕男爵?”

“是的,將軍!”

“也就是那個準備半個月後和菲利期。圖亞安決鬥的人嗎?”這句話已經不需要士兵來回答了,因為克勞斯已經陷入沉思——在這種局勢下,那種玩笑般的決鬥有什麼意義?將士們平日聚在一起甚至會想到,那個決鬥隻是個幌子,或原本是很認真的一個決鬥,但今時今日可能會變成另外一種模樣——決鬥中安迪。米諾斯指不準會乘菲利斯。圖亞安不注意殺掉他,或是以決鬥為導火索……不管怎樣,事情的變化總是出乎人的意料之外,但有件事是始終不變的——克勞斯。墨頓抿緊雙唇,灰眸中透露出一股冷靜的堅定——不論將來擺在麵前的會是怎樣的亂局,也不管那新來的總兵麵對這一切時會采取怎樣的態度,他,克勞斯。墨頓,光輝的墨頓家族的後人會始終守護這座金光璀燦的城市,如果那銀發的人對米諾斯王朝有異心,那麼他隻會采取一種態度——

阻攔他,他明白自己不是那個銀發紫眸英俊男子的對手,但即便是死也要攔住他,這不僅為了自己的信念,也是——

克勞斯仰頭望向天空——天空一片祥和的湛藍——這也是為了死去的前任總兵大人。

“領路,我倒要看看這個膽大的男爵究竟長什麼樣子!”克勞斯命令道,話音未落他的馬匹便已率先從人群讓出的一條道路中衝到了前麵。然而,當他的馬兒出現在卡瑟琳教堂附近時,卻有幾個人擋住他的去路——如是一般人,他大可揮鞭趕走,但攔住他的四個人卻讓他感到這義診背後似乎大有文章。

單腿跪地的士兵已經感到汗水隨著後背滑落的冰涼感,但他甚至連抬頭也不敢,一是怕前方書桌後那個翹腿坐在椅上處於沉默狀態的男子突然間的爆發,二是怕自己一旦抬起頭來眼睛就再也離不開了。幾天前,當和他一起的近萬名士兵懷著抵觸的情緒站在司令部前準備接受新總兵的檢閱時,心裏還在籌劃著按照計劃中的那樣行動,準叫這個不知從哪兒調來的將軍夾著尾巴走人,接著再把尊敬的副總兵克勞斯。墨頓推上總兵的位子。可當寬闊的官道上寂靜地出現了一輛馬車和四人四馬後,他們就再也沒這樣想過——他們先是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了沒有蒙麵紗的女人,接著,當他們還來不及張嘴時,一個更讓他們驚訝的人從樸素的黑色馬車中走了出來。和他那樸素的儀仗完全不同,威廉。波頓仍舊披著一身黑色的鬥篷,但任何人都可以從那飛揚的鬥篷及銀色長發中體會到“瀟灑不羈”這一詞的真正含義,即便是盲人也可以從那穩健而自信的步伐聲中聽出來人性格中張揚的部份,但當士兵們將視線投到那雙似乎有著強大吸力的紫眸上時,又從中感受到了屬於鐵血軍人的冷酷和強權,一種揮斥八方的氣勢,一種無聲的權威。

於是,一萬名士兵,列陣站齊需要五萬平方米空間的隊伍,在威廉。波頓沿著王都城的外圍走上整整一圈後,竟沒有發生任何的混亂事件。

威廉。波頓依舊沉默著,自打他聽了士兵那有關於“有人在卡瑟琳教堂義診”的報告後就一直一言不發,他這樣並非是故意想讓士兵提心吊膽,實在是因為想不通一個問題而這樣一直坐著:為什麼某個小子就不能消停一下?說是到街上打聽一下,可這一打探幾乎捅便了整個王都,現在他可以肯定的是,在光明大主教的府邸裏,可憐的沙亞大主教可能正在原地轉著圈子想辦法替某人壓平這一風波。

事實上,他想錯了。沙亞接到了阿爾瓦傳來的消息後並沒有在原地轉圈子,相反,他的表情十分平靜,並在聽到消息靜默的十秒鍾後向身旁的人說道:

“去聯係一下百花聖靈堂的神父。”

“閣下您想連聖靈堂的神父也請去?”阿爾瓦瞪大了眼——難道那個維持了幾百年的協約在光明大主教看來竟一文不值?以至於連個猶豫都沒有就可以將這件聽上去根本不可能的事辦到。

“不,”沙亞的答案遠出他的意料:“看看能不能盡快訂一個墓位——估計今晚就會有一個可憐人長眠在那兒。”

“他究竟怎麼想的……”沒等阿爾瓦歪掉的嘴正過來,沙亞便開始無力地抱怨道:“這種執行了幾百年的契約可能那麼脆弱嗎?它已經像血液一樣溶入人的體內……”雖然說話無力,沙亞卻一刻不停地絮叨了許多:“如果不是因為他的行醫方法獨特而快速,人們根本不可能讓他診治……可他一個人的力量又有多少呢?就算現在集攏人力破除這個契約,一旦失去他那般快速而有效的治療手法,醫學聯盟遲早還是會處於劣勢……好不容易保住他……現在又在這兒生事兒……”沙亞一邊低聲絮語,一邊輕晃著身體,直看得阿爾瓦發愣——難道這些就是大主教心裏所想?

“阿爾瓦,這件事你怎麼想?”也許是終於發現再這樣無意義地搖晃下去也無濟於事,沙亞終於開始正常地說話。

“閣下,我認為應該盡快聯絡兩方醫術高明的人——雖然有那條監督了雙方幾百年的協約在,但人命關天,我從未想過在這平日裏看不見的角落裏竟藏著如此之多的病患,如果不是因為一個意外,可能一輩子都無法看見這樣的景象……太慘了……”阿爾瓦急切的語音漸漸低了下來,一字句都帶上了顫音:“有個老婦因為沒錢到大教堂去醫治,在發病受不了劇烈的疼痛竟用燒紅的剪子直接捅進了肚子裏……而這種事竟然就發生在聖卡瑟琳教堂的大規模義診之前不久,鄰居知道她有病便去敲門,接著就發現她躺在床上盯著發黴的天花板直抽,大片的血和腸子就這樣攤滑落到了床邊……如果不是遇上了佩拉帝男爵……前來就診的人許多都因耽擱太久而不得不截肢,都是靠雙手雙腳吃飯的,他們的妻兒抱在一起咬著嘴唇,怔怔地聽著佩拉帝男爵說話,半天沒有反應……還有許多人除了身體上有問題,精神更有問題,聽說許多人是因為看著自己的身上無法治療的傷口一天天腐爛生蛆而瘋掉的,也有的是被家人嫌棄、冷落,甚至扔到大街上的,現在教堂裏還有許多身上有病的孩子,他們中的有些是被成人用刀砍傷弄斷後趕到大街上行乞的,身上的傷口不僅得不到醫治,還會把傷口留著……直到死在街角,而他們乞討的錢全會被大人拿走,我從教堂裏出來時男爵已經送走了五個孩子了……那些孩子太可憐了……連男爵都沒有辦法……所以,”不知不覺間,阿爾瓦那似乎永遠被宗教的抽象所包裹的眼睛變得霧矇矇,一滴淚便在他猛地將頭抬起的瞬間滑落下來,但他的眼神卻異常地堅定:“閣下,請您快快決定吧!一刻也等不了了!”

如果是諾丹看見他這個模樣,一定會大吃一驚,但這一點都不奇怪,阿爾瓦現在隻會將自己的情緒向從小跟隨的沙亞大主教展露,因為主教對他而言就像是父親一般。

沙亞微微一笑,伸手拍拍他的肩:“孩子,我看到了你的成長。”

阿爾瓦聞言一愣——他不明白沙亞為何會在這時提到這個。

“阿爾瓦,在你很小的時候你的父母就慘遭橫禍,我念你尚小便將你接到府上,沒想你竟因此拚命習武,說是要一輩子衛護在我左右。”沙亞搖搖頭:“但我並不希望你這樣——很早以前我就這樣說過,我希望你能逐漸長大,羽翼豐滿,但雛鳥要想飛上藍天必須離開巢穴——獨立,這是成長的必要條件之一。所以我才硬讓你去保護佩拉帝,我想讓你借著這個機會,走向外麵的世界。今天,你讓我看到初步的成果,我希望你能繼續走下去,看下去,最後選擇一條你認為正確的道路,身體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