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節(上)(1 / 3)

菲利斯。圖亞安的臉上露出混雜著痛苦、憤怒與屈辱的表情,幾乎是咬著牙地對麵前站立著的茶發少年吐出一句話:

“猶豫什麼?直接殺了我,我菲利斯。圖亞安絕不會向任何人求饒!更不會像某些人假裝求饒卻發動攻擊!”

但事情並不像圖亞安所說的那樣簡單。首先,如果殺了菲利斯。圖亞安,塔科的內戰一定會提前爆發,這對於目前仍在備軍的皇族而言不知算是一件壞事還是好事——好在因為菲利斯這名將領的死亡,圖亞安勢力也許會將戰期推遲,壞在圖亞安也許會以菲利斯的死為借口起軍,圖亞安麾下人才濟濟,似乎並不缺那麼一位將領,而且圖亞安不像皇族,他並不缺繼承人;其次,如果說不殺他,不論最後戰爭的結局怎樣,諾丹都還可以苟活的話,那麼殺了他,諾丹的結局就變得有意思起來;最後,也是問題的關鍵:

事實上,諾丹。佩拉帝殺不了他。

諾丹盯著像一隻昆蟲標本般被釘在地麵上的菲利斯。圖亞安,心想該怎樣收場:他手中的這支冰劍是意識從酒吧回到現實世界後才用魔法元素彙聚而成的,之前那四支冰劍——現在正釘在菲利斯。圖亞安四肢上的那些是意識恢複前的成果。顯而易見,它們是具有巨大殺傷力的,但手中這支他裝模作樣地拿著用於威脅的冰劍實際上並沒有殺傷力,隻要稍一碰觸菲利斯。圖亞安的身體,它就會在瞬間分解為基本的水元素。

如果菲利斯。圖亞安求饒,他便可順水推舟地“饒”他一命,但現在這種情況之下,為難的反而是諾丹。佩拉帝。

他也想過幹脆再次進入無意識的狀態,讓水晶球的力量操縱一切,但這種想法讓他本能地感到恐懼——一個人在一段時間內無法掌握自己,無法掌握自己的行為,而且同時會相應地失去那段時間的記憶,可一切的後果則要由自己來承擔。

在那段時間內,諾丹。佩拉帝這個人形同死亡。

他現在無比地希望某位銀發紫眸的家夥如閃電般出現在眾人麵前,不管用什麼辦法,將他從這個難堪的境地裏解救出來才是最重要的,就像把他從酒吧裏帶回現實世界那樣。

“這場比賽已經見分曉了!圖亞安卿!無須再僵持下去了!”

安迪。米諾斯那堅定清晰的聲音打破了場中的寂靜,諾丹的眼睛盯著菲利斯。圖亞安,臉上一片平靜,心裏卻跳起了弧步舞——他差點忘了,安迪。米諾斯知道他魔力的秘密:那個關於自己的魔力隻能用於唬人而不能傷人的秘密,不過——他皺皺眉:在經曆了這麼多連自己都解釋不清的事後,這個秘密恐怕早已被對方看成被他人欺騙的罪證之一了吧!

而事實確實就是諾丹所猜想的那樣:瑞安王隻是不想讓菲利斯。圖亞安死在這個決鬥場上而已,戰爭雖然遲早都會打響,但他還是想餘下一些時間來作一些更為周密的布署,而且新的需要處理的情況在不斷地發生——諾丹。佩拉帝就是這個新的情況。不知是天性使然,還是命運驅使,這位可以定義為“奇怪”的家夥總是在不斷地製造讓人措手不及的新情況。

諾丹撤掉了場中的屏障,將手中的冰劍連同那四支染滿了圖亞安殷紅鮮血的冰劍一起收回,但圖亞安還需一段時間才能自如活動,冰劍巨大的寒氣已侵入了他的身體,使他的活動能力降低,但即使這樣,圖亞安還是在眾人的目光下大喘了幾口氣後以令人驚異的速度從地麵上坐了起來。

“閣下,不再需要了吧!就算這是個遊戲,您也該盡興了,周圍的觀眾也希望看到這出戲的結局了。”諾丹歎了口氣,緩緩說道:“如果閣下實在沒有盡興,那就戰場上見如何?”

菲利斯。圖亞安眯著眼看著他,幾秒後,他低下頭,單手撐地顫抖地努力站起身,諾丹皺著眉,他可以想象這每一個細微的動作給麵前這個高大威武的男子帶來了怎樣的痛苦。他試探著向對方邁出一步,但在下一個半秒內,他又驚愕地向回跳開來:菲利斯。圖亞安竟在此時向他扔出了一個帶著黑色光芒的焰火,那火焰如活物一般在空間中閃爍遊移著,找準一個空隙後便疾速沒入了諾丹的體內——實際上,某人渾身都是空隙,做到這一點,那團火焰幾乎沒花費多少時間。

那火焰剛沒入諾丹體內,他便感到一陣瘋狂的高熱在體內爆裂開來,身體的每個細胞似乎都在同一時刻開始瘋狂地呐喊,但他的喉嚨卻無法發出絲毫聲音。他來不及思考為什麼這次水晶球的能量沒起作用,更來不及思考這是什麼魔法——僅過了幾秒鍾,他便睜大了雙眼如失去控製的木偶般躺倒在地,耳邊充斥著遙遠的、仿佛從另一個世界飄來的騷亂聲,而他則感到自己正沉入一潭熾熱的岩漿中,高熱逐漸將他與這個世界相隔。

就在他的思維幾乎消失時,一陣涼爽的力量從他的胸前一點向身體的四周輻射而去,意識一點點地將他從虛幻的岩漿中拉出,他本能地深吸一口氣,卻引來一陣劇烈的咳嗽,這迫使他捂住前胸,仿佛內髒也會隨著這頓咳嗽飛出口去,待他有空閑注意到四周時,決鬥場中已不再隻有兩人,而是七八個人分兩派出現在場中。

“哥哥,給我一杯水!”一個甜美的聲音出現在他耳邊,他轉頭過去驚訝地發現這聲音的主人竟然是貝雅。瑪利柯。接著,湯齊斯。瑪利柯向他遞來一杯水,他有些迷惑地接過水,發現自己捧著水杯的雙手竟然仍在顫抖。

“圖亞安伯爵,如果我沒看錯,您剛才使用了禁忌的魔法吧?”沙亞大主教威嚴的聲音從諾丹頭頂上方傳來,諾丹發現這是第一次聽見沙亞大主教用這樣的口氣和語調說話。

“禁忌魔法?那他剛才用的魔法難道就不是禁忌魔法麼?假意落敗並投降,實則暗中為布施大型禁忌魔法而作準備!大主教閣下剛才為什麼不進到場中製止呢?不公平啊!三神在上也會哭泣的!光明大主教閣下!”菲利斯。圖亞安冷笑著,站在他身邊的是手下幾個忠誠的將士——正拉著他的胳膊以防他衝過去,而越他一步站在前方承受戰火的是那位人稱“西斯特神父”的圖亞安家二子西斯特。圖亞安。

這位嚴肅正經的人在用眼神盡力讓其兄長不再說出冒犯聖廷的話後,平緩了下氣息,用四平八穩語調對眼前正皺著眉的沙亞大主教說道:“希望大主教大人不要介意兄長的無心之言,我西斯特。圖亞安今天作為圖亞安家族的代表,想向閣下提出決鬥裁決的申請!目前這種狀況……我希望閣下能作出平局的裁定!”

“西斯特!你不要擅自作主!這場決鬥還沒結束!平局的決鬥!可笑,自我菲利斯。圖亞安出生以來就沒見過!決鬥哪有平局的!隻有你死我活!對嗎?美麗的瑞安王閣下!”聞言菲利斯如被電擊般大吼起來,他將挑釁的目光投向站在首席看台上的安迪。米諾斯,後者正麵迎接這道淩厲的目光後並回視而去。

仍舊坐倒在地的諾丹捧著手中的杯子,一旁的的貝雅正不停地給他倒水。

平局的決鬥——諾丹喝下一大口,這樣的結果讓他都覺得滑稽,但以自己目前的身體狀況,繼續戰鬥那是絕對不可能。原本還可以寄希望於水晶球,但現在也不可能了,由於剛才那團邪門兒的黑色火焰,水晶球現在就如死物一般躺在他的胸前,從中他感覺不到絲毫能量波動,全身充滿了以前他從萬花嶺的懸崖上跳下,突然意識恢複後所感到的脫力感。

那團黑色的火焰究竟是什麼魔法?水晶球竟然費了那麼大勁兒才將它從身體中驅除出去!難道真的如沙亞大主教所言是一種禁忌魔法?這禁忌魔法又是從何而來?他從這種魔法裏感受到的是一種熾烈的殘酷,一種與自身所擁有的魔法力完全相反的,強大的力量。

“西斯特。圖亞安,如果真要我進行裁決,那麼我將判定諾丹。佩拉帝為勝利者,因為諾丹。佩拉帝的魔法雖然很強大,但並不屬於禁忌魔法,但菲利斯。圖亞安剛才使用的卻是禁忌魔法……”

“憑什麼那麼判定?就因為那邊坐在地上發抖的家夥是個‘神使’嗎?還是因為神器情報!”菲利斯。圖亞安睜大了他那雙深藍色的眼睛質問道,也許是身份使然,雖然“神器情報”一事乃機密——一個很多人都知道的機密,但他卻毫不顧忌其敏感性,不加掩飾地說了出來,這讓所有人都大為驚訝。

“難道您是在質疑我作為光明大主教對神聖和汙穢之物的判斷力嗎?”幾秒的沉默過後,沙亞大主教顯然有些躲避地回問道。見對方不再說話,沙亞歎了一口氣:“作為光明之神下的塔科區光明大主教,我在此宣布這場決鬥已見分曉,雖然雙方都能夠繼續戰鬥下去直至一人死去以定勝負,但諾丹。佩拉帝身負半神職位,依規定本不可進行決鬥,但如若執意參加決鬥則借三神仁慈之力盡力避免傷亡。但……現已造成損傷,因此這場決鬥必須中止!由於中止之後菲利斯。圖亞安仍繼續向對手進攻,則據此判定菲利斯。圖亞安為本次決鬥的敗者!裁決一經作出,不得更改!除非……”沙亞那雙褐色的眼睛直視菲利斯深藍色的雙瞳:“菲利斯。圖亞安伯爵想去王都大教堂進行神試以判定那魔法的真實來源!”

最後這句讓菲利斯。圖亞安抿緊了唇,他看了沙亞一會兒:“沙亞大主教,您真的是中立者嗎?”

“我隻站在光明之神的這一邊。”沙亞伸手慢慢地整理了一個脖上的金色圍巾,口中緩緩地吐出了一句話。

於是,這場荒謬的決鬥真的就以一種荒謬的方式收場了——沒有人能說明白它究竟意味著什麼,但諾丹知道,這場決鬥到最後勝者真正的獎品不是傳說中的“瑞安王的心”,而是他自己——這個極具利用價值的情報破譯者、男爵、善者大人、未來的大賢者。

而勝利者正是首席看台上現已端坐著的瑞安王安迪。米諾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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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任何人來說,這都是一個突發事件,其威力不亞於一支瘋狂叫囂著的魔族騎軍憑空衝進王都城的中央廣場並開始就地跳舞唱歌所帶來的影響——好吧,這樣形容也許過於誇張,但某人莫名其妙的魔法和出乎意料的選擇讓整個塔科,或許還有整個傑米利亞大陸的各種或明或暗的勢力都不得不調整原本的計劃。

當沙亞大主教宣布了決鬥的結果後,所有的王公貴族、間諜密探、殺手刺客全都心知肚明地停止了正在進行中的談話或者你死我活的殺鬥,返回了自己所屬的大本營準備對著一堆人、一堆文書或一堆魔法兵器等之類的對象開始徹夜的狂歡。也許這些都是猜想,但有一個現象證明了這種猜測的正確性——當晚各種提神飲料和食物、香料的銷量創下了自兩年前神魔戰爭前夕以來的最高記錄。

但就在幾乎所有人都忙碌不堪時,有一個人卻獨自一人坐在馬車上進入了夢鄉。這個人……當然就是諾丹。佩拉帝。

不過他有他睡著的理由——為了化解菲利斯。圖亞安那個邪門魔法所帶來的衝擊,水晶球似乎用盡了能量,除了不停地喝水之外,他還得用睡眠的方式來儲備能量——大陸所有的魔法師都有用睡眠的方式補充能量的習慣。但現在實在不是睡覺的時候,因為他正坐在去往皇宮麵見國王的路上——僅在沙亞宣布決鬥結果後,瑞安王就接到了國王陛下傳來的旨令,命令佩拉帝男爵速到皇宮麵聖聖。

但諾丹實在無法抵禦睡神的招喚,於是他皺著眉,將靈魂獻給了夢的世界。

“你知道你為什麼總是得出矛盾的結論嗎?”

“……不知道,我考慮了所有的情況,查閱了星盤所示天區所有天文資料,當然政治形勢也……”

“你並沒明白,問題並不在這兒。當你得不到你所想要的答案時,你應該檢查自己是否提對了問題。在處理許多重大的事件時,往往那個問題是最重要的!”

康威。豪斯低下頭:“也就是說,我得從另一個角度去考慮問題?”

老者看著窗外的天空,幾隻黑色的鳥眨眼間滑過天空:“不,你應該擦去以往一切思維的痕跡,從零開始!注意好些細節,那些平凡的、不起眼的、關鍵的細節。”老者轉過頭來看著身旁一臉困惑的綠眸少年,後者半挑著眉略顯遲疑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