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輕拂,攜卷著奢靡的酒氣,帶著三月楊花細膩的香味,席卷著每個人的嗅覺。
趙得揮了揮手,似乎想要趕走這股味道,卻奈何,這氣味混合在空氣當中,隻要他尚還需要空氣來維持呼吸,便不要想能躲得開來。
“大人,”他瞅了瞅跟前那巨大的牌樓,弱弱地拉了拉身旁人的衣袖,“這樣,真的好嗎?”
邊上站著的大人摸了摸鼻子,笑得和煦輕柔,“有何不好?難道,你是嫌這裏太過寒酸了?配不上你我的身份地位?”
若這話是在別處問出來的,倒還有可能是真的嫌棄這地方寒酸,隻是此地,就算是最講究的帝王之家來了,怕是也隻會驚歎它的富麗堂皇,怎麼可能會嫌棄它寒酸破舊?
所以,趙得苦笑了下,“大人,你是在開玩笑嗎?”
大人笑了笑,不置可否。
雕梁畫棟,金碧輝煌,遍觀整個東洲,隻有一個地方有這樣的氣派,有這樣的排場——西湖禦香齋,一家妓院,一家,十分有名的妓院。
趙得幽幽歎了口氣,看著麵前的牌樓,再看看邊上站著的大人,說什麼也邁不開腿。
趙得是興安縣的一個小捕快,而這位大人,則是三日之前剛剛上任的新任知縣章閣臣,一個上任第三日,就要求趙得帶著他來逛妓院的新任知縣。
妓院,哪個正常男人敢說自己從來沒進過?禦香齋雖然華麗了一些,裏麵的姑娘漂亮了一些,但說到底,也不過是個高檔些的妓院,趙得自問也沒什麼不敢進的,可跟著上司來逛窯子,這可是大姑娘上轎頭一遭,委實不知道該怎麼逛。可上司都說要來了,他不跟著來又不是個事兒。
“趙得,”章閣臣瞟了他一眼,“我們是不是該進去了?”
“大人,要不咱還是走吧,好多公文等著您處理呐。”趙得咂了咂嘴,有點不是滋味。
“不忙,先進去再說。”說著話,已是抬腿就往裏走。
還沒等章大人的一隻腳邁進牌樓裏,就被一股大力撞得向後倒去。章閣臣是狀元出身,半點功夫都沒有,小身板別說承受外力了,能撐住自己的體重已是極限狀態了,現下被這麼一撞,立時就向後倒去,幹脆得連一絲猶疑都沒有。
“大人!”趙得慌亂地衝上去拉他,結果隻拉到了他的衣袖。
隻聽得“刺啦”一聲,棉布的料子怎麼受的住這樣的拉扯,已是應聲而斷。下一刻,伴隨著一聲脆響,章大人已經重重磕在了青石路麵上。
“大人您沒事吧?”
章閣臣默默地躺在地上,幽幽歎了口氣,無語問蒼天,如果腰摔斷了還沒事的話,那他現在確實沒事。摸了摸腰間,再次歎了口氣,他別在腰間的家傳玉佩,好像也隨著這一下,摔成了兩半。
“那個,”摔在章閣臣懷裏的“罪魁”坐起來,是個不大的丫頭,五官清秀,臉上有一道從眉角蔓延到唇角的疤痕,生生毀了一張本該十分耐看的臉。她撓了撓頭發,想起來現在似乎應該先道歉,於是默默開口,“對不起啊,我,那個——”
“你給我滾!”還沒等“罪魁”把賠罪的話說完,牌樓裏走出來一個老鴇模樣的女人,濃妝豔抹,卻風韻猶存,十分明顯,倒在章閣臣懷裏的這個人,方才就是被她扔出來的,“吃我的用我的還睡我的,又什麼活都不會幹!我養著你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