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引子(1 / 2)

林小冉醉了,醉前她看著裝修得溫馨浪漫的小家,心裏百味塵雜。她愛她的男朋友,從明天開始他們將共度一生。而此刻,他大概正和他的母親研究明天的婚禮安排吧。

這個小小的家大概60坪,作為婚房來說,確實是小了些。可是她不願為難她的愛人,有什麼能比兩個人的相知相許更重要呢。況且,比起有些人隻能租房結婚來說,他們已經是幸福了,還奢求什麼呢?

是啊,幸福。可是,父親卻永遠也看不到這一天了,想起這些,林小冉又灌了一杯酒,隻要想起來這件事,她的心就開始痛的厲害。父親去世已經8年了吧,記得那年她20歲,那時她大二,象牙塔裏的生活夢幻浪漫,隻是這一件事,讓她從天堂到地獄。

記得那年夏天,父親查出了肝癌,她躲在被裏痛哭失聲,然後擦擦眼淚洗洗臉,出來和父親說:“爸,醫生說你的肺實在是不能抽煙了,要好好養護。以後有什麼事情就讓哥哥做吧,趁現在正好多出去散散心,多好啊。”父親爽朗的笑:“你這孩子,我得病了你還挺開心,地裏還有那麼多莊稼呢,我出去玩指望你哥啊,我不放心。放心吧姑娘,少幹點活也就好了。”她當時笑得很勉強,卻也沒辦法阻止,後來隻好多帶些好吃的給他補身體。

林小冉迷離的眼睛毫無焦距,她又灌了一杯酒,後來怎麼樣了呢?是了,後來她的父親的病情與日惡化,在大二的冬天,父親又一次住進了醫院,而從那時起,父親開始沉默了,她從來不懷疑父親的腦力,他很聰明,即使他沒怎麼讀書。他應該已經察覺到他的病不是簡單的肺病了。可是林小冉依然強裝歡笑的陪父親聊天,陪他吃飯,為他打水洗臉洗腳,父親的身體一日比一日消瘦,有時候母親忍不住躲出去哭,有時候是她。

記得年後的一天,哥哥和嫂子來看望父親,哥哥問父親,我們出院好嗎?她的內心開始變冷,她第一次重新認識了她的哥哥。父親沉默了一會,啞聲說了句:“出院我會死。”她控製不住地奪門而出,跑到醫院的衛生間號啕大哭。她為自己毫無能力而哭,她為父親的痛苦而哭。

過了不久,父親出院了。她問母親,為什麼。母親哭泣著說,是你爸自己要求出院的。他知道我們家沒有錢了。而出院不久,他父親就永遠的走了。那天,是陰曆的三月三。從那以後,她討厭三月三,她每年在三月三那天都一個人躲在屋裏看著外麵明媚的春guang淚流滿麵。她平常安靜、理性、樂觀,做任何事情都條理分明,她被認為是可以依靠的,每個認識她的人都說她如同向日葵,永遠都是仰著頭麵向太陽,但是,向日葵的陰影隻有她自己知道。

她一直在想,如果她是父親,明知道自己出院是死,還會自己要求出院嗎?她每次想到這個問題都哭得喘不上氣,她的父親小時候那麼寵她、愛她、護她,可是她連給父親治病的錢都拿不出來。

林小冉邊喝酒邊流淚,澀的讓人心裏發酸。這時突然門鈴響了,她晃晃悠悠的站起來去開門。門開後,語澤看到她的樣子大吃一驚,“你怎麼了?”他著急地問。她沒理他,又晃晃悠悠的回去,她從來心情不好的時候不理人,語澤是知道的。進屋一看,整個屋子一片狼藉,亂七八糟的酒瓶扔在地上,小冉在那裏目無焦距的發呆。“你這是喝了多少酒?”沒人回應,語澤認命地歎了口氣,把酒瓶都放出去,扔的紙巾掃好。一番收拾下來,回頭看她,還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又打來盆水,給她擦完臉,終於看起來好些了,雖然眼睛還是紅紅的。

小冉此刻內心充滿了痛苦的回憶,懵懂中有人牽她的手,她就跟著走。語澤回頭一看她迷糊中乖乖的樣子,又氣又笑,就這樣出門還不得讓人賣了。讓她在床上躺下來,又給她蓋好被子,抱著她,語澤半晌沒聲音。過了好久,才悶悶不樂地問道:“你就這麼不想嫁給我?”林小冉恍惚間,聽到了“嫁”?噢,我要嫁人了,明天。眼神有了些神采,突然發現自己在床上了,語澤也在旁邊。她笑了笑,這是她的愛人,是她選擇共度一生、不離不棄的人。她是怎麼認識他的呢?好像是很久遠的事情了。

那年她大四,快畢業的時候,校園裏的畢業生都是那麼的神色匆匆,隻有她無所事事,她的工作也沒找好,但是她從來也不著急,從父親去世之後,她整個人好像活在一個虛幻的世界中,那裏有她的父親、母親、哥哥,幸福美滿的活著。她一直沒有從父親去世的打擊中走出來,就在那時,她認識同樣百無聊賴的語澤。不同的是,語澤是已經找好工作了,而她則是純粹的“三無”人員。當時她陷入了悲觀狀態,看整個世界都是黑色的。而語澤恰好相反,他從小在父母的寵愛中長大,從來沒有經過什麼挫折打擊,他的人生積極、健康,如同清晨的陽光,又如同夏日的爬山虎,整個人以一種向上的姿態快樂的活著。當時可能就是看他這樣才不順眼的吧。所以才喜歡和他鬥嘴,隻要他說對的,她就一定要說不對,否則就渾身不舒服。現在想來,那會兒真是幼稚啊,哪裏是看語澤不順眼,隻是她的內心悲觀主義和樂觀主義的大碰撞,而她則在這種碰撞中慢慢成熟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