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微醒來的時候薛秦其實就在病房外,聽見她叫他的名字,忙走了進去。顧宸還站在她的病床前,要走,卻又一臉的痛楚和不甘心。他這次完全不再顧及好友的麵子,從盛微被人從急診室推到病房為止,一路專人護送,愣是把顧宸擋在了三米開外。顧宸氣得幾乎發火,卻根本無計可施。他自己在病房邊守了一天一夜,盛微失血過多,又吸入大量粉塵,發燒燒得糊裏糊塗,可是睡夢中卻依然斷斷續續地叫著顧宸的名字,她為了一個男人把自己給搞成這樣,她不懂他的心裏有多麼的痛心,卻依然覺得無比心疼,到最後終於還是忍不住,把顧宸給叫了進來。
他從來都沒有責罵過她,因為相比憤怒和心痛,他其實更加地心疼她。她的孤勇,讓他心動。高中那時候,顧宸他們總是喜歡找這個女孩子的茬,那時候他就看得分明,她明明很想哭,卻拚命忍著;明明很生氣卻裝作雲淡風輕……,起初隻是好奇,但是隨著他越來越多對她的了解,他就已經預感到了,這個女人對他而言會變得不一樣。
薛秦走進病房的時候盛微還在哭。他都不知道她究竟哪裏來的那麼多眼淚,從他注意她開始,她總是有辦法把他的一顆心攪得亂亂的,叫他根本不知道應該如何收拾。認識這麼久,她還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乖巧過,安靜地躺在床上無聲無息地流淚。他就坐在她的床邊,用拇指輕輕幫她把眼角的淚水拭下去,她比以前瘦了很多,臉色慘白,本來就是那麼點點大的人,現在縮在鬆軟的被子裏,像一隻被人遺棄了的小貓。
其實她不知道她渾身上下,他最愛的就是她的頭發,黑亮健康,他每次見到的時候都有想要伸手摸一摸的衝動,可這次見她,卻已經是齊耳短發,也好。從頭開始,給自己也給別人一個新的機會。
薛秦手指一直不停地把她額上的頭發向後撥去,露出她漂亮光潔的腦門,他看著看著其實很想吻一吻,結果到底還是忍住了,現在是養傷期,他有足夠地耐心,等她好起來。隻有好起來了,完整的心意,才能有力氣去接受新的愛情。
他隻是慢慢地把腦袋向她湊近了一點點,低聲問:“餓了嗎?想不想吃東西?”她不說話,眼簾輕輕一垂,整個人又往被子裏縮了一點,所以他忍不住又問:“你兩天都沒有吃東西,不餓嗎?我特地讓人給你熬了白粥,還有橄欖菜,想不想吃?”
她還是不說話,伸出手把被子抄在頭頂上,把自己整個人都裹得嚴嚴實實的,隻剩一隻手露在外麵固執地抓著被角,頭埋在裏麵哭得更厲害了,抽抽噎噎,像個犯了錯誤的小孩子。他到底還是沒忍住伸出手去抓住她的,把她纖細白嫩的小手緊緊地扣在手心,慢騰騰地哄她說:“我隻是以為你會想見他,卻沒想到……對不起。你想要什麼,跟我說就好了。”
盛微還躲在被子裏,“嗚”一聲哭得更厲害,斷斷續續地告訴他說:“我想媽媽,我想爸爸,我想的家了……”
盛微隻在醫院住了兩天,薛秦就把她接回了法國,她精神依然十分不好,因為這段時間一直生病,和她一起工作的Stalla,因為這次的意外事件,失去了雙腿。盛微當然知道LV不會虧待她,她的下半生還是有保障的。但是畢竟,身殘,是任誰也很難接受的。
至於那兩個隻有一麵之緣的B大校友,卻是新華社的駐地實習記者,他們在這次的意外中,失去了生命。
世事無常,生命如此的脆弱,盛微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想到自己曾經徘徊在生死邊緣上,現在想來,還是後怕。所以她決定,不管怎麼變,既然老天爺沒讓她這麼容易就死掉,那麼她真的應該好好活著,珍愛自己,珍惜他人。
薛秦早就辦好了來法國讀碩士的手續,他一向獨立,他早年離異的父母,都已經各自有了家庭,不過他好歹是薛局長唯一的兒子,品貌兼優,所以薛局也一直都很放心他,要什麼,都會盡力給他辦到。
薛秦的房子買在了裏昂,他離異的父母都對他很好,所以他從不缺錢。挑來挑去才選中了裏昂中心的一個地段。其實法國有很多好的地方,盛微也勸過他,南部城市漂亮而且又再普羅斯旺的中心,何苦跑北麵。其實心照不宣,隻是為了好好照顧她。
薛秦在生活上一向講究,他的房子就如他的人,看上去沉靜溫潤,高貴奢華。整個建築一共三層,從設計到裝修布局、家具挑選每一步都是他自己的意思,由國內頂級的室內設計師操刀。生活區主要是在下麵兩層,客廳、主臥、次臥、客房、書房、餐廳、健身房、桌球室、電腦室和CD房一應俱全,主色調用的黑白兩色,桌椅和門框是黑,布藝和瓷磚是白色,大理石地麵上灰白色的駱駝毛踩上去直沒腳踝,這樣的顏色搭配不好會顯得非常單調,但他然別出心裁,在客廳和二樓的走廊盡頭各懸了一副幾米長的大紅刺繡,十分地引人注目,三樓則是露天遊泳池和陽光房。所有的設計中盛微最喜歡的就是陽光房,屋頂大半是扇形,另一半則呈坡狀,陽光從白色的柵格窗裏透進來,又明亮又溫暖,視野也極好。饒是盛微剛剛從醫院裏出來,看到這樣的場景也禁不住吃了一驚,說:“你一個人住這麼大的房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