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前傾了傾身子,“可以和我說說嗎?”
我望著蘇銘,艱澀地說不出話來。我可以在蘇銘麵前沒心沒肺地做個傻丫頭,可以跟他講學校裏發生的事情,甚至可以告訴他我小時候做個什麼蠢事。可是除此之外,要我像一個傾訴者一樣,把所有不快樂一股腦全吐給蘇銘,我做不到。
“蘇銘……”我叫他,與此同時拚命在心裏組織語言,“你不在的這兩個月裏,我以為我們已經分手了。”我確實這麼以為,所以強迫自己將他從記憶和習慣裏剔除。他憑空再出現,我卻幾乎已經忘記他。
“上次我實習結束的歡送會也是,這次你不辭而別去了南非也是,我永遠被你製造驚喜,可事實上我從來沒在你的生活裏麵。”
我一口氣說完這些話,有些緊張,不敢看蘇銘的表情。拒絕他是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情,他好到一切都很完美,讓在他身邊的人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誰。
我將左手中指上的戒指褪下來,剛想起身離座,忽然被不知道哪裏躥出來的小醜給攔下了。
他動著自己通紅的大鼻頭,滑稽地示意我不要生氣,然後又做著誇張的動作走向蘇銘,趴在他耳邊低聲耳語幾句。
蘇銘笑了笑,從椅子上站起來。他很沉穩,雖然我剛才說出那麼重的話,他也聽之任之。
蘇銘輕輕拉起我的手,說,“剛才小醜對我說,我和女朋友吵架,他可以教我一個辦法哄你開心,”蘇銘將我的手心展開,“不知道這個辦法好用不好用。”
蘇銘的指尖劃過我的掌心,有些癢,我忍不住把手收了收。蘇銘的動作很輕緩,我猜她是在我掌心寫字,但是究竟寫了些什麼,我也沒有看懂。
“什麼意思?”我問他。
蘇銘又好氣又好笑地重新在我手上寫了一遍。
這回我看得很自己,於是忍不住說,“四個叉?”他剛剛分明就是在我掌心打了四個叉。
沒想到蘇銘點點頭,“剛才小醜跟我說,這是一種暗語,代表……‘我愛你’。”
我將信將疑,蘇銘將手鬆開,有些頹然地聳了聳肩,“看來這方法並不怎麼管用。”
我沒有第一時間理會蘇銘,而是在記憶中拚命地搜索似曾相識的記憶。我覺得自己仿佛在什麼地方見過這樣的字符,又怎麼也想不起來。
這時候小醜在我麵前搖首擺尾地跳起來,我正思考著很匪夷所思的事情,顧不上答理那個小醜。他或許以為我還在生氣,獻寶似的從寬大的燈籠褲兜裏掏出一張賀卡,塞到我手裏。我打開一看,賀卡上用英文寫著,“開心每一天。”
上麵畫著跟眼前一模一樣的小醜,我“撲哧”一聲笑出來,然後……
然後我就想起來了!
那個記憶裏仿佛出現過的字符,通通來自許佑安寄給我的明信片。
記得上次在我家翻看舊照片的時候,從相冊裏掉落一張明信片,我指著上麵“XXXX”的圖案問許佑安這是什麼意思,許佑安當時好像說,“多久以前的事了,我也忘了。”
自從有了這一認知後,我就怔怔地站在原地。手裏舉著小醜塞給我的賀卡,忽然就很想放聲大哭。
來自不同國家的明信片,每一張都有獨特而動人的風景。那些標準的許佑安式的抱怨背後,原來有著從來也無法說出口的情緒。
回想起在“天涯海角”,許佑安對我說的話。
“換一個角度想想,或者你可以認為,天涯海角,還有個人在等你。”
蘇銘重新將卡片遞到我手裏的時候我才發現它不知什麼時候,無聲地掉落在地上。
我看著那張卡片,隻有短暫的出神,終於還是沒經過任何深思地對蘇銘說,“對不起……我……”
我沒有說完,因為我不知道要說什麼。而是轉身跑出餐廳。
蘇銘沒有追出來,我很輕易地就在馬路上攔下一輛計程車。是誰說過,當你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的時候,老天都會幫你。
我用最快速度衝回家,看到在客廳裏叉腰站著的我媽還沒來得及詫異,就被我媽當場嗬斥,“這死丫頭慌慌張張的幹什麼!跟失了魂兒似的!”
我一邊回想著今天出門之前好像還沒來得及給我媽打電話說我煤氣中毒了,一邊亟不可待地問我媽,“媽,原來我裝廢考卷的箱子在哪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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