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作品裏,環境描寫一般都是為了襯托人物的心情。
從這條規則來看,今天薑天蔚的心情應該不怎麼樣。抬頭看看天,陰雲滾滾,空氣裏滿是潮濕的泥土味,光是走在這種空氣裏,就感覺頭發濕漉漉的,襯衫會貼在皮膚上。
這種沉悶的天氣,往往隻代表了一件事:即將下雨。
(去商店買把傘好了?嘛,算了,花這個冤枉錢幹什麼呢……
薑天蔚這麼想著,手裏加速,把咖喱送到嘴裏。
隻可惜,吃到盧布朗美味咖喱的喜悅,全都被不得不再次返校、對未來人生的惆悵和擔憂給衝垮了。雖然他努力不去思考,但有些時候這種念頭還是蛇一般悄然潛伏在心裏的角落,一旦找到機會,就會咬噬心態,讓他情不自禁的問自己“以後就這樣好嗎?”。
電視裏主持人用誇張的聲音采訪著一個看上去還挺有來頭的大人物。下麵用大大的字體打著字幕:衝擊性的采訪,廢人化的真相!
這是最近流行在日本的原因不明的疾病,已經有不少人中招了,好端端的人會忽然精神失常,陷入瘋狂,事後失去一切欲望,吃喝拉撒都需要人照顧,所以也被稱之為廢人化。
不管自己的時不時冒出來的陰暗念頭,不聽電視裏沒啥營養的瞎猜節目,他甩下早飯錢,逃也似的拎起背包,向著車站方向走去。
學校和打工地點一樣,都需要先去澀穀車站,這個四通八達到簡直可以稱之為地下迷宮的地方,彙集了整個日本社會的縮影。擠地鐵的時候,薑天蔚由衷的羨慕起芳澤霞的幽林體質……現在世界各國很多人調侃自己是社畜,卻不知道這個詞最早是日本人創作出來自嘲的。
地鐵車廂擠得跟沙丁魚罐頭似的,真正意義上的摩肩接踵。整個地鐵上的人,都仿佛是被名為社會的怪物關在鐵皮籠子裏的牲畜一般,順從的各司其職。
這種擁擠之中,芳澤霞仿佛故意挑釁似的,在人群之中偏偏起舞,半透明的身體輕而易舉的踮起腳尖做了一個優美的720°回旋。可惜,因為其他客人身體的遮擋,芳澤霞美麗的舞姿根本看不到多少。
雖然這麼說不太好聽,但確實看上去有點像是另類的馬賽克。
除了車站,薑天蔚都覺得自己的肺部整個被壓壞了,惡心的想要幹嘔。剛出站沒幾步路,就看地麵忽然多了零星的深色,緊接著就是密集的雨線迎頭而下……
(嘖,早知道就在四軒茶屋買把傘了!)。
躲在屋簷下避雨的薑天蔚這麼想著,隻恨這個世界上的藥店沒有後悔藥賣。
正在思考著,是頂著雨跑去學校呢?還是幹脆等一會,看看雨會不會小呢?畢竟這種來的特別急的雨,往往去的也快。
他這麼想著,腦海裏天人交戰。就看見從車站口裏,那個有著亂糟糟卷頭發的眼鏡學生抱著背包也跑了過來,一起躲在屋簷下。
(這位,是之前在盧布朗一起吃咖喱的哥們?)
薑天蔚這麼想著,雖然想去搭個話,但又考慮到跟對方實在是不熟,也就作罷了。這大概就是社恐的標準做法了吧?雖然想搭個話,但也僅僅局限於“想”這一步了。
對方明顯也是注意到了自己,他眉毛挑了一下,頭稍微一歪,似乎是在仔細觀察薑天蔚。薑天蔚注意到他這些小動作,趕緊低下頭假裝看手機。
就在氣氛尷尬之中,又一個女孩子跑了過來,她就是之前提到的:最能體現出秀盡學院自由校風的穿著,她在黑色的外套裏麵穿了一件白色連帽衛衣。此時頭上套著白色的兜帽,黑紅格子短裙下是一雙紅色褲襪。在一眾女學生之中,顯得格外的鮮豔。
(這人·····好像自己之前看過兩眼……好像是海歸女子,叫什麼來著?好像是跟自己同班的……
隨著姑娘伸手脫下兜帽,一頭淡金色長發從裏麵洶湧澎湃出來,紮著一對低雙馬尾發型,配合她精致的像是洋娃娃的臉,整個人好看的像是從畫卷裏走出來似的。
總覺得,她估計是那種討論度很高的女孩子,可惜,自己沒怎麼上過課,實在是沒印象。
“哎?原來你喜歡那一種類型啊?”
芳澤霞單身托腮,一副“我懂你”的表情,看的薑天蔚好氣又好笑,很想吐槽她,但一想這旁邊都是人,自己忽然對著空氣說話,怕不是要被人當做傻子,那可就社會性死亡了。想想還是作罷。再看芳澤霞,雙手抓住自己的頭發,人工做了一個雙馬尾出來,幽靈真是方便啊,明明就是一動手的功夫,就從馬尾變成了雙馬尾,這功夫要是能用在錢幣上就好了,比如把野口英世(一千日元紙幣上畫的人)給變成福澤渝吉(一萬日元上畫的人)。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就聽外麵馬路上傳來一聲響亮的汽車鳴笛,一輛看上去就價格不菲的黑色高級轎車停在路邊,車玻璃搖下來,露出一張棱角分明的國字臉。
這張臉,薑天蔚記得很清楚——鴨誌田卓,可以說,他就是秀盡學院的標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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