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淡落日錦繡文章垂千古
璀璨巨星亮麗人生譜新篇
宰相堖的考古工作已近尾聲。
這天一大早,趙老剛從床上爬起來,就感到一陣頭暈,一陣胸悶。他想,昨晚天氣預報龍城市三十五度的高溫,是這個夏季以來溫度最高的日子,他的這種感覺,可能正是氣溫升高的反應。趙老坐在床上,閉目養神,做了幾次深呼吸,然後又氣沉丹田,閉目打坐一番,感覺到胸悶有所緩解,頭暈已基本消除。於是便下了床,向外麵走去。這裏畢竟是山區,外麵空氣清新多了,感覺上也好多了。他緩步來到駐地前麵的山坡上。從這裏可以看到發掘區的全貌,也可以俯瞰宰相堖的全景。
真是“人間四月芳菲盡”,如今已是五月末天氣,山野裏野花已落盡,小草長成了一片綠茵,雖然沒有山花爛漫的動人景致,卻也讓人感到一片盎然生機。特別是在楊老漢家的果園裏,殘留的果樹毫不顧及其它同伴的命運,依然依照自己的生活規則,在開花之後,結出了滿枝累累果實,把枝頭壓得彎彎的,在晨風裏悠悠舞動;很像是背負著孫兒滿街亂跑的老人,雖然負累,卻很暢懷抒情,怡然自得。
偶然吹來的山風,蕩去了趙老心頭的鬱悶。幾個月來,宰相堖古墓發掘取得了輝煌的戰果,在他與秦老的主持下,共發掘漢唐古墓四十八座,發掘出青銅器一千四百餘件,各種古玉器九百八十餘件,陶器七百餘件,還有其他雜玩二千餘件,收獲之豐,在全國都屬罕見。
在這次發掘中,秦老完成了五篇論文,先後在《中國考古》雜誌上發表,引起了文物界的一片反響;而他則完成了《春秋禮器考》這部三十餘萬字的專篇巨著初稿,以精辟的見解,翔實的資料,科學的推理,前無古人地大膽闡發了自己長期以來形成的史學理論和史學觀點。前幾天,他把手稿送給妻子丁筱君讓她修改。而他的另一部約四十萬字的巨著《漢唐葬製》也即將脫稿。
山風把趙老滿頭的白發吹得飄舉欲飛。他那架高度數的眼鏡後麵,深陷的眼眶裏,是一對無神的灰色眼球,既沒有哲學家的深邃,也沒有詩人的激情,有的隻是一個老知識分子希望社會認同的渴求。他知道,他與妻子幾十年的追求、信念、希望全在這兩部著作中。這幾天,他像一隻吐盡蠶絲的蛹蟲,感到特別累,他真想找個地方靜靜地躺下去,不再醒來。但他不能這樣做,他知道他的那篇巨著尚需他去完成,他不能夠在這關鍵時刻躺下來。
疲累已極的趙老靠著一棵鬆樹緩緩坐下來,山坡下是幾個呈梅花形狀的墓葬群。這種葬式可謂是一種很奇特的埋葬方式,他與秦老幾經探索,多次論辨,都沒有結果。他很想在寫完他那篇《漢唐葬製》的巨著後,再來研究闡述一下宰相堖出現的這種葬製的社會意義和文化背景。
趙老感到一陣困倦猶如巨浪般向他襲來,他幾次吃力地想要把沉重的眼皮拉開,但這種努力沒有收到應有的效果,他終於陷人沉沉的黑暗中。
仿佛是童年的趙老在暗夜中奔跑著,無邊的黑暗在他腳下延伸,正當他奔跑的快要力竭筋疲時,他忽然聽到一陣悠揚祥和的音樂聲在耳邊響起來,眼前出現了七彩的金色鳳凰,出現了在祥雲繚繞中翩翩起舞的仙鶴;遠處的雲山霧海中,孤傲不群的三閭大夫乘著四匹馬拉著的彩車,身上披滿了山花和香草,正在髙聲朗誦著他的名句: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趙老忽然感到自己的身體不可思議地輕靈起來,飛動起來。他乘著祥雲,緊緊地跟在三閭大夫身後,禦風向西而行;但見遠處雲霧散盡,三麵高山環峙,綠樹亭亭,花香陣陣,山鳥啁啾,草蟲低吟,一派豔麗風光。山前一片翠竹林裏,幾位身著古裝的先人或撫琴或對弈,或縱酒或狎妓,宛然是竹林七賢的風度。這時他忽然想起魏晉詩人嵇康的《遊仙詩》來:
遙望山上鬆,隆穀鬱青蔥。自遇一何高,獨立迥無雙。願想遊其下,蹊路絕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