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小學後我雖然和父母住在一起,但午飯還是在姥姥家吃,下午放學後也總要在姥姥家賴一陣子。那段時間我特別熱衷於組織小孩兒自導自演,故事完全套路化,不是仙女與巫婆,就是小姐和地主婆。美醜善惡,涇渭分明,絕對稱不上創作,都是根據所讀過的童話神話故事,隨意改編嫁接。不過,我很少能在其中擔當正麵的角色,因為小孩兒們誰也不願意“自毀形象”。而我大多數時候也並不討厭扮“壞人”,學著電視中妖裏妖氣的聲調,模仿巫婆們佝僂、蹣跚的身形,我覺得有一種做“好孩子”所體會不到的新鮮趣味。
童年的我算不上好看,但鄰居們都說我像個洋娃娃。院子裏的大哥哥們都挺喜歡我,他們一放學就加入表演行列,而且一定會讓我扮“公主”、“皇後”,還會時常選條項鏈、紗巾給我。這樣的自導自演讓我很是沉迷,有點我兒時的喜歡在水中玩漏鬥、玻璃瓶,癡念著長大能賣醬油醋就好的勁頭。
在童年的相當長一段時間裏,我特別喜歡組織比我小的孩子們一起玩:演戲、上課、捉迷藏……大人們覺得我這樣很沒出息,整天像個“孩子王”。其實原因很簡單,院子裏的大姐姐們知道我嬌氣愛哭,故意給我起些“咩咩羊”之類的外號,我次次上當,哭得稀裏嘩啦。有個大哥哥就說我是“豆腐西施”,需要他保護。
他的話暖暖地貼進我心裏。大概人一出生的痛哭和尋找乳房的舉動就是尋求保護的開始。當父母不以為然或無能為力時,孩子會在夥伴那裏尋找安全感。
後來有一天,大哥哥突然對我說,他們家要搬到一個很遙遠的城市了。他問我會想念他、畫畫寄給他嗎?我的眼淚一下就掉了出來,那是我第一次朦朧地感受到離別的不安與悲傷。
“不能不走嗎?”“我也不想,可是由不得我呀。”
之後每每再見到他,我都隻當沒看見。我明知道不是他的錯,但內心卻不能原諒。我覺得再也不會有人像他那樣保護我了。那段時間,我常常望著窗口發呆,想起他爬樹為我摟槐花、偷拔別人家竹簾子給我做風箏、看見有人欺負我後一定要為我出氣……還想起他送給我的草莓小娃娃之類的各種飾物,有時候想得久了還會偷偷哭一陣兒。
每當念及童年的這段經曆,我似乎可以理解為什麼現在的孩子“早戀”年紀越來越小。當然,這是從成人視角得到的“影像”,再加上因父母強硬的“棒打鴛鴦”而生的激烈的叛逆情緒,以及網絡等媒體的誤導和“火上澆油”,反而讓他們越發以為“木已成舟”。其實道理很淺顯,這些孩子都是獨苗苗,在成人世界裏孤零零地長大,現在都市處處水泥叢林,家家看似相鄰卻極少往來。
而父母往往是雙職工,孩子和老人也難有共同語言。於是,分外地孤單寂寞。更耐人尋味的是,現在的孩子很小就被灌輸了競爭意識,同學之間頗早就顯現出成人世界裏“辦公室”中的明爭暗鬥。獨苗苗們又普遍自戀、矜持、難得合群。所以那些特別柔弱和比較有個性的孩子更容易萌生“早戀”,前者尋求安全感,後者標榜自己的成熟。少年人崇尚特立獨行,卻常不由自主隨波逐流。所謂“早戀”,有多少孩子是真正的身心早熟呢?好奇、虛榮、寂寞、自卑、羨慕……種種各異的誘因使“早戀”大軍日益壯大。再加上現在某些父母對“賞識教育”的誤讀,致使孩子們更早地反叛;急切渴望融入成人社會。於是,網上現在有無數自稱“已經老了”的十七八歲甚至更小的少男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