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應托付代尋無名客,再逢麵原是同路人(1 / 3)

誰都沒有料到這一場突然的變故。連一向在血雨腥風中打滾過來,殺人如麻的拓跋遠都不免被芸娘的死相給深深震懾住了。沒有誰比他更了解芸娘的底,他這個師妹的功夫雖不如自己,但在西夏也可以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了,然而在井少奕的手中,她卻就像一隻毫無還手之力的可憐幼獸,還不待掙紮便被被獵人擰斷了脖子。是芸娘太輕視對手,還是井少奕將自己可怕的一麵隱藏的太深?想起當初主上派芸娘與自己同行,他心中還頗不以為然,覺得不過是那麼一尊玉觀音,怎麼犯得著這麼大的排場,現在看來,自己當初的確是有些自負了。

此刻,拓跋遠隻覺自己身上仿佛有千百條毛蟲在爬,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在四肢百骸中緩緩蔓延。他曾經以為自己已經不知道什麼叫做害怕,他曾經以為死亡並沒有什麼值得恐懼,但這個瞬間,他忽然發覺,其實自己很怕死,甚至比一般人都怕。這個世界很奇怪,越是懂得怎樣殺人的人心底便越是怕死,隻是他們離死亡太近,近的有時候會有種錯覺,仿佛那不過是吃飯一樣簡單的事情,但卻忽略了事實上是他們顛倒了角色。但凡血肉之軀,又有幾人能在知曉自己不過是砧板上的一塊死肉時還處之泰然?拓跋遠感到自己頸上的血脈在突突的跳動,他忽然聲嘶力竭的大吼了一聲,一個鷂子翻身,那原本魁梧的身軀便仿佛輕盈的鳥雀一般從展昭與井少奕之間竄了過去,轉眼便消失在那尚有一絲光亮照射進來的洞口。

沒有人出手阻攔他,所有人的注意力像是都放在了死去的芸娘身上,又或者,既然芸娘已死,拓跋遠便成了無足輕重的小人物,沒人會關心他的去向。

井少奕緩緩把這一隻致命的手從那截被鮮血浸染的白嫩頸項上放了下來,將芸娘的屍體在地上擱好,自己亦蹲下身去,輕輕的撫弄著芸娘亂掉的頭發,眼神中充滿了溫柔的愛戀,就像是看著自己心愛的情人。他眼眶中湧出的那滴熱淚打在芸娘的頸上,轉眼便與那洶湧而出的血液融為一體,難分彼此。

眾人都還沉浸在驚詫之中,久久難以自拔的時候,蔣平卻不知何時走到了井少奕的身邊,悄悄撿起地上一個晶瑩剔透的物事。那是芸娘一直帶在身邊的玉觀音,她曾經牢牢的把它抓在手中,像是永生都不會放手,卻在死亡降臨的時候如此輕易便棄之如同敝屣,性命與其他東西相較而言孰輕孰重,似乎已是不言而喻了。

展昭愣愣的看著眼前這幅情景,半晌才開口道:“井兄,你……對一個女子下如此狠的殺手,未免太殘忍了!”

井少奕抬起頭來,眼中是誰也看不懂的深邃晦澀:“在下隻是不想讓她再錯下去,更何況,她本不應對展兄出手。芸娘一直想為自己做些什麼,但既然她做不到,就不如讓在下送她一程,也算是成全她的心願,不必再苦苦掙紮於塵世之中。”

展昭聽不懂井少奕的話,而白玉堂卻似是被這一席話點醒了,想起芸娘詐死時對自己的說的種種,想起她處心積慮的算計展昭,不惜施藥讓他記憶全失,莫非……白玉堂看向芸娘依舊美麗卻蒼白的毫無生機的一張臉,忽然有些可憐起這個女子。雖然她處處表現出蛇蠍一般的算計與陰毒,但所謂各為其主,作為一顆棋子,又何嚐沒有她自己不為人知的無奈與痛苦?人便是這樣奇怪的一種動物,活著的時候也許招人嫌惡憎恨,一旦死了,倒反而也不是那麼難以原諒了。所以死人與活人相比較而言,好像還是死人更可愛些,至少可以忠於自己,不必再做些違心的事情,旁人亦不必對他擔心防備,反觀那些活著的人,知其麵難知其心,看上去還更可怕三分。白玉堂不動聲色的看著井少奕:“她倒是可以一了百了,隻是你取她的性命的真正用意,似乎不是為了成全她那麼簡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