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已走了十日。也許就像當初展昭對自己說的那樣,什麼變化都沒有。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做他開封府的展大人,除了偶爾依舊會分不清王朝馬漢,弄錯了張龍趙虎,生活似乎也就再沒什麼太大的波瀾起伏了。
展昭還是會想起那個白衣飄飄的身影,雖然那個人已經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卻並沒有把留在他心底的痕跡一並抹去。算起來兩人不過是共同走過了那短短的幾天路程,但在展昭心中,不知為何,這短短的幾天,卻好像已經有一輩子那麼漫長,又或者,還需要再用一輩子的時間去遺忘。
陳府的滅門慘案現下仿佛已然成了無頭公案,沒有一個活口,亦無半分頭緒,徒留下一尊孤零零的玉觀音,靜寂的立於包拯的書桌之上,被一群衙役嚴加看管。有時候展昭凝視著玉觀音那雕刻的栩栩如生的麵目,竟會有種錯覺,覺得她總是那樣笑吟吟的看著自己,看著每一個人,就像是諷刺的嘲笑著他們——所有的秘密都在我的心中,而你們卻沒有一個知曉,永遠都不會知曉。
轉眼已是十五。展昭還記得他答應井少奕的囑托,因而傍晚時分便一個人來到了東嶽客棧。這一日大堂之中依舊喧嚷嘈雜,京城本就是個熱鬧繁華的地方,每天那麼多人來,又有那麼多人走,有誰能將他們一一認得,又有誰能看得到發生在這些人背後的故事,領會得故事中的悲歡離合,聚散無常。展昭不知他今日為何會突然萌生了這樣的感慨,但他很快便將這樣的情緒暫時甩在腦後,展昭還是展昭,即使失去了記憶,性子卻還是一如既往的淡然,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感受都是可以忽略的不重要的事情,隻需要用忙碌與專注去掩蓋就好。
小二見一身官服的展昭召喚自己,忙不迭的上前,點頭哈腰的招呼:“這位官爺,不知道可是有什麼事吩咐小的?”
展昭衝他微微一笑:“我想要找一個人。”
“不知大人想找的是什麼人,叫誰名甚,是何時來的,住哪間房?”
展昭暗忖片刻:“我隻知他應該是今天會來這裏投宿,煩勞小二哥幫忙多留心了。”
小二聽他這樣講,心中不由嘀咕起來:這人真是可笑,也不打聽打聽這偌大一個客棧,每天客似雲來的,上哪裏去找這麼一個無名無姓的人去?臉上卻還堆著滿滿的笑意:“大人不是拿小的打趣吧?就算不知那位客官名姓,總也該跟小的描述下那位大概長得什麼樣子,要不小的就算有通天的本領,也沒法從這麼些個客官中給您挑出那一位來啊。”
展昭眉頭微蹙,還不待開口,便聽見身後有人朗朗道:“廢話那麼多做什麼!大人既然叫你找人,你便把今日來客棧投宿的人一一找出來就是,再不成,把他們住在哪間房也報上來,咱們一間間問過去也未嚐不可。”展昭乍聞這個聲音,心頭一窒,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緩緩轉過身去,卻見一個白衣少年正站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臉上還掛著一抹熟悉的不羈笑容,見他看過來,也不多說話,隻是淡淡的問道:“你說呢,貓兒?”
這一刻展昭忽然覺得有些不真切,可人卻確實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麵前,他想不到自己要說什麼,亦隻能同樣淡淡的回了一句:“白少俠,又見麵了。”兩人對麵而站,雖然臉上都是一派雲淡風輕的模樣,心裏卻百轉千回,各有一番說不出的滋味。
而那小二聽這白衣公子說話口氣不小,看上去似乎是個不好惹的主兒,連忙賠笑著作揖道:“是是是,這位爺兒說的不錯,小的這就給您二位查去!今天入住的客官……”小二正在嘴中念念叨叨個不停,忽然聽到有人招呼,忙應了一聲,展昭與白玉堂兩人抬頭看去,正好見著一個身著藏青色長衫的年輕人緩緩的迎麵走來,展昭略一訝異,隨即低聲對小二道:“你不必忙了,我想,有人應該比你更清楚我想找的人是誰。”小二雖有些莫名其妙,卻也暗自慶幸可以省去一樁不必要的麻煩,當下腳底抹油,溜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