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以為死了的世界應該是很安靜的,大概和睡著差不多。可已經逐漸沉寂的聲音突然又響了起來,甚至比之前還要鬧哄哄。模模糊糊遠處似乎有誰在喊著什麼,說話聲裏還伴隨著乒乓地打鬥聲,金屬碰撞發出刺耳的鳴叫,風從麵上刮過,冷颼颼的。
嗯?風?
展昭睫毛顫了顫,慢吞吞地睜開眼。首先進入視線的是一束極強的白光,他下意識抬手遮臉,卻發現肩膀處一陣刺痛。
身體的感知漸漸恢複,臉頰邊有什麼刮搔著臉,癢酥酥地,鼻端下還有雨後草地的清香。
視線裏白光變為一團模糊光景,隨後逐漸清晰起來:斑駁在頭頂的寬大樹枝,明媚的日光。眼睛緩慢往旁邊移動,一個黑影剛巧撲到了麵前。
對方摔得四腳朝……地。臉朝下,啃了一嘴泥,背朝上。
他抬起頭來,一雙寫滿怨憤地眼睛剛好和展昭對上。
“展大人!小心!”一聲熟悉的咆哮傳來,展昭一驚,下意識就朝旁滾了過去。
麵前的景色陡然換了麵,幾個衙差正匆匆從另一頭跑來,為首的是……公孫策?
不能怪展昭懵了,因為公孫策實在是……太年輕了!
返老還童?兒子?孫子?不對啊,公孫先生哪兒來的子嗣啊?
“展昭!你在發什麼愣啊!”公孫策一聲驚叫,展昭這才反應到自己身後還有人。
頭頂嗖嗖風聲傳來,帶著淩厲殺氣。展昭頭也不回先是矮身,再抽劍一個急轉身往上一刺——
男人堪堪讓過,但臉側卻被劃出細長口子來。
鮮血滴在展昭臉上,展昭猛然發現……不對勁!
自己身子怎麼如此輕盈?背不酸了,腿不疼了,使招都有力了!
還有……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中長劍上:陽光下巨闕通身烏黑,泛著冰冷寒光。
巨闕從哪兒冒出來的?他不是早就將它埋進玉堂的衣冠塚裏了嗎?
腦袋裏滿是問號,那頭人已經趕到了。四個熟悉身影上前,那滿臉大胡子的男人蹦躂得最是起勁,一把按住了襲擊展昭的男子,另一個長相淩厲幹淨的拿了繩索過來結結實實將人捆了。
公孫策走過來,俊秀麵容有些蒼白病弱,但眉宇間滿是睿智讓人不敢小覷。
他將展昭拉起來,一邊幫他拍膝蓋上的草籽,一邊道:“我看看,傷哪兒了?”
滿臉大胡子的男人皺眉道:“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魯莽,展大人也不會替我挨了一箭。”
展昭還愣愣地看著幾人,公孫策撕下他肩頭一塊布料,拿出隨身帶的藥粉先灑了一點上去。
冰涼的感覺蔓延到四肢,展昭不自覺抖了抖,公孫道:“止痛的,也能防止感染。”
某人愣愣點頭,又盯著幾人看。
“趙虎?”
“啊?”趙虎歪了個腦袋,“怎麼了?”
展昭又看其他三人,“張龍?王朝?馬漢?”
在場人麵麵相覷,公孫策皺了個眉頭伸手探展昭脈搏,“怎麼回事?難道還傷到腦子了?”
趙虎唧唧哇哇叫起來,“完蛋了!我害死展大人了!”
馬漢一個手刀劈過去,“別胡說八道!”
趙虎緊張兮兮,“那你說展大人怎麼回事?怎麼摔了一跤起來就不認識人了?”
“摔了一跤?”展昭腦子一團混亂,隻能順著趙虎道:“我摔了一跤?”
公孫策又翻了翻展昭眼皮子,拉著他手腕往回走,“我們先回去,我好好給你看看。”
回去的路上,展昭一直在發呆。
他是在做夢?自己不是已經要死了嗎?沒記錯的話,公孫先生也應該七十好幾了,趙虎前年跌了一跤就過去了,馬漢和王朝歸隱田園後就再沒了消息,張龍在一次剿匪途中被暗算過世了。
為什麼這些人都一個個出現在眼前?還如此年輕?
若這裏是真實,那之前那些是做夢?可那些記憶如此清晰,上一刻他明明還睜著眼睛看著床頂,身邊是家人的哭泣。
難不成是自己做了一場很長的夢?啊……或者他已經死了?這裏是死後的世界?
正不得其解,麵前熟悉的城門出現在眼前。
開封兩個字高掛在上,來往人潮絡繹不絕,笑鬧聲如此真實讓人更是摸不著頭腦。
“開……封……?”多少年沒回來過這裏了,歸隱之後他就回了老家隱士村,開封對自己來說承載了太多回憶,到後來慢慢變成他不敢提起的禁地。
一行人浩浩蕩蕩回了城,一路到了開封府衙門口。所有的景色都是那麼熟悉,甚至連府衙對麵的麵館老板也還是記憶裏的那個樣子。
“公孫先生回來了。”門口有衙差遠遠看見他們就進去報信。不一會兒門內出來兩個人。
“公孫先生!展護衛!”男人聲如洪鍾,氣勢端得是不怒自威。黑漆漆的麵容剛正不阿,穿著一身蟒服,大踏步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