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縣城的三座城門,早就在當年的戰火中消失無影,重建後的南平城,卻依然沿用了當年的地名.西門不是門,是一條街道,在劉淇看來,是一條小巷子,彎彎曲曲的,五六米寬,還被兩邊的店子裏堆出來的東西占去了大半,汽車要從這裏過,得要司機的技術相當高,還要按壞個把喇叭才行.
聶建新的餐館就在進街口的第三間,租用的西門居委會的房子,不大,但生意非常的好,他姐夫鄧湘生認識不少場麵上的人,把生意都拉到這裏了,聶建新也是個豪爽人,自來熟,客人上了一回門,下次就是回頭客,由不得生意不好.
店裏的到處是小跑著的人扯著嗓門喊:"劉師傅,青椒肉絲好了沒有?第三桌那邊等急了.""大妹,飯熟了沒有?""沙沙,拿幾聽啤酒來.""春妹子,快點,把這個菜給客人端過去"一幅人仰馬翻的火熱場麵.
劉淇剛走到街口,就看到了達姐,她絕對不是個合格的跑路者,居然跑到劉傳陸這裏就不跑了,還大大方方的拋頭露麵,真是無知者無畏,劉淇算是服了.
她挺著大肚子,吃力的坐在店門口的小板凳上,笨拙的洗著麵前的一大堆髒碗油盤,大熱的天,曬得頭上直冒汗,身上的衣服也汗透了,不時的用肩膀擦一擦臉上的汗.
劉淇鼻子發酸,眼中潮濕,肚子裏卻騰起了火氣,讓一個孕婦來洗碗,也虧他聶建新幹得出來.
"娘!"
達姐聞起抬起頭來看到劉淇,眼淚叭噠就掉下來了,叫聲"六兒"伸手就把劉淇拉入懷中緊緊抱住,也不說話,嗚嗚直哭.
一向以來,在劉淇心目中都是剛烈好強的達姐,居然會是這副樣子,讓他的眼淚也奪眶而出,莫名其妙的抱著達姐痛哭失聲起來,兩母子當街
抱頭痛哭,眼淚橫飛的場麵,極象是久別重逢,劫後餘生,很快引得一群人對倆人指指點點.
"莫哭嗒,莫哭嗒,你們哭什麼呀?"劉傳陸丟下手中的鍋鏟,圍著抱著痛哭的兩母子急得直轉,達姐肚子裏還懷著孩子呢,大悲大喜傷了身體可怎麼得了.
"我有半個多月沒看到六兒了,心裏欠得狠,哭兩聲怎麼了?"達姐抹了抹眼淚.
"娘,你這不是看到我了麼,應該高興才是,莫哭,莫哭,小心哭壞了肚子裏的毛毛"
"嗯,我不哭了,來,讓我好好看看."達姐不哭了,卻拉著劉淇不放手.
"黑了,瘦了"達姐看了一會兒,又有流淚的衝動,天地良心,劉淇這段時間天天吃的是雞鴨魚肉,生猛海鮮,睡的是高檔賓館,雖然在南方的大
太陽下曬黑了些,卻長了好幾斤的肉,怎麼會瘦,這純粹是睜著眼睛說瞎話.
"娘,莫哭,莫哭,我沒有瘦,還長胖了,你看"劉淇拍得胸脯上的肉直響.
"你個蠢寶"看著他的樣子,達姐笑罵著點點他的額頭,劉淇小時候長住姥姥家,跟著鄰居家的小夥學了一句順口溜"別看我長得瘦,除了骨頭渾身都是肉",常在達姐麵前表演,嘴裏說著,手就在排骨上拍得"叭叭"直響,每次達姐又是好笑又是好氣的罵他.
"娘,快起來吧,你這麼大肚子了,還洗什麼碗,我來幫你洗."劉淇將達姐扶起來.
"你洗碗,還不如叫碗洗你好了"達姐扶著腰很鄙夷地道.這位少爺在家的主要任務是學習,根本不象別人家的孩子從小做家務,洗的碗比狗舔的不會幹淨到哪裏去,她又不是沒見識過.
"你行動不方便,還不好生休息,到這裏洗什麼碗?"劉淇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洗起碗來,他一肚子的火氣,不是達姐兩個在麵前,早將這些破盤爛碗打個粉碎,還洗個鬼.
這個聶建新,真******不是個東西,虧自己還想幫他一把來著,現在看來,這種人不光不能幫,還要落井下石的給狠狠的踩兩腳才心裏舒服.
正當劉淇在心裏暗恨時,老板娘沙沙抱著一堆冰好的青島啤酒從邊上的商店裏出來,見達姐扶著個腰站在那裏,急忙跑過來:"達姐,還好不?早說你肚子裏懷著毛毛,不要你搞這些事,你偏不聽,真要出了什麼事,那可怎麼得了,我們一屋人都沒得臉見劉師傅的麵了,春妹子,快點給達姐搬把板凳來坐."
"沒得事,沒得事,是我家那個小畜生來了,硬要給我幫倒忙,把我扯起來的,我在這裏十幾天,又吃又住,大忙幫不上,小忙總要幫點的,不然哪裏好意思,看你們都忙得腳後腳跟打後腦殼,我一個人閑著總不是個事,洗幾個碗又不累,鄉裏人,哪那麼嬌貴,想當年,懷著這個小畜生的時候,我還不是照樣下田幹活."敢情,這是達姐自己找的,錯怪人家了,以後幫得上的忙還得要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