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正值溽暑之時,天氣炎熱,陸旭堯有心帶小表妹到新買的莊子上納涼,卻想到拂柳說的之前的事,隻好罷了。
沈府也有冰窖,隻是沒料到今年溽暑這般熱,沈母那兒是供應盡夠的,沈夫人懷著身孕正是金貴的時候,雖說不能直接放冰盆,屋內地板每隔兩個時辰都要用冰水擦一遍,取其涼意,一日下來兩盆子冰隻多不少。沈明翰正值讀書的緊要關頭,沈明嫣自然是先緊著他用的,等輪到幾個姑娘這裏,按規矩沈明雅和明秀每日各有兩盆子冰,如此下來到沈明嫣這裏就隻能湊活了。
偏沈明嫣好強——原本因為繡鸞的事這發放月錢的事被沈母撇給沈明雅,後頭她硬是舀了回來——按下冰窖的冰不夠不提,隻道:“祖母和母親那裏斷不能缺了冰的,哥哥也正值讀書緊要時期,必不能少了。明秀最耐不得暑氣,索性我湊活些,隻吃些冰湃的果子消暑罷。”
旁人隻道她善解人意。
這邊沈明嫣將冰窖裏的冰不夠按下不提,可府裏的中饋也不止她一人管著,沈明雅那邊兒也得了消息,同方嬤嬤道:“如今天氣炎熱,冰窖裏儲的冰怕是不夠,府裏是缺不了冰的,不如從外頭買冰來?”
方嬤嬤道:“天氣這般熱,那些賣冰的商販十分精明,價錢高不說每日裏就賣那麼些,常常買不到的。且不說這些,隻二姑娘那裏管著月例銀錢,並不說向外頭買冰的事。原本府裏和往年存冰一樣多,隻今年天氣炎熱是幾年不曾有過的,且府裏多了些開銷,不過湊活些便能熬過這酷暑的。偏二姑娘那裏旁人緊著來,隻她縮減了……”
沈明雅挑挑眉,笑道:“她這般我倒不好說什麼,隻嬤嬤回頭回了明嫣,隻說盡量向外頭買冰罷,怎麼著也不能委屈了自個不是。”
外頭驕陽似火,明秀不願出去,把和大表哥約好的見麵也推了。
她這裏每日有兩盆冰,冰湃過的時鮮果子也是不缺的,躺在玉做的芙蓉簟上越發懶散了。
繡鳳瞧著明秀睡著了,輕手輕腳的把團扇從明秀手邊抽出來,明秀眼一睜,嚇的繡鳳一跳,站在一旁拍胸脯。
“怎麼了這是?一驚一乍的。”拂柳輕輕掀了簾子進來,問道。
繡鳳再去瞧明秀,但見她睡的香,登時明白姑娘這是在耍她,哭笑不得,便道:“拂柳姑姑打哪兒回來?”
拂柳道:“今兒的冰送來遲了,我去問了問,趙林家的隻說冰窖裏儲的冰怕是不夠,二姑娘現下每日隻吃冰湃的果子消暑……沒說完就讓我堵回去了,她隻說晚些時候讓底下人送來。”
繡鳳瞟了外頭一眼,“這倒怪了,一邊說存冰不夠,一邊說二姑娘份例縮減,偏姑娘這邊兒照常的用例,這又何必晚送來?難不成還讓咱們姑娘主動說縮減份例不成?咱們姑娘可是最耐不得暑的。”
拂柳笑說:“約摸過不了幾天,該是縮減下來了。”
明秀吃了一小串兒紫葡萄便擱下了,眼珠子轉轉對拂柳道:“前些日子大表哥不是說要帶我去莊子上納涼麼?正好機會來了——”
拂柳疑惑:“可姑娘不是拒了麼?怎麼——”
明秀笑盈盈:“左右府裏冰不夠了,少一個我也能省下些不是,這事兒還得大表哥配合。你且附耳過來——”揪著拂柳的耳朵一陣嘀咕。
拂柳詫異:“這可行?”二姑娘當真會跟著姑娘的想法走麼?
明秀做高深狀,搖著團扇假裝諸葛孔明,捋了捋右頰耳前留著的兩根長短不一的麻花小辮,道:“且瞧本姑娘智謀幾何。”
——不知道有種運籌帷幄的背後是知曉劇情麼?
——當然我是不會告訴你們的。
果不其然,過了幾日明秀在廳中練了會劍,繡鳳正拿濕帕子給她擦汗,小丫鬟進來說:“姑娘,二姑娘來了。”
這不就來了。
司琴輕輕掀開簾子,沈明嫣進來霎時覺得一股子涼意驅走了燥熱,再瞧明秀穿著軟紗質地無鑲滾的湖綠窄袖絲衣裳,頭發也隻簡單的束起來,看起來清爽怡人。
見她進來,明秀笑讓:“二姐坐。”“繡鳳上茶。”
沈明嫣目光流轉,瞧見客廳裏擺件大多挪了出去,地上也沒鋪地毯,另又瞧見放在桌角的一把精致的長劍,因笑道:“明秀每天在屋子做什麼?也不嫌悶得慌,我瞧著你可是在耍劍,倒是聽說你跟陸表哥學了些劍術,往常無緣得見呢,不知今天可有機會瞧瞧你的英姿呢?”
明秀從拂柳手裏接過一把精致的六角紈扇輕輕扇著,兩個梨渦兒若隱若現:“二姐也知道,我一向有些個懶散的,凡事能不動便不動,這天又熱的很,我懶得動彈了,若二姐實在想看,等哪天天涼爽了,我再耍給你看。”耍劍==矯情。
沈明嫣心裏大怒——她不信明秀不知道她院子缺冰用的事。雖然她的隨身空間裏四季如春,可她也不能時刻都躲到空間裏納涼,就連晚上進去也得時刻注意不讓外頭守夜的丫鬟發覺了。白天冰不夠用,天又熱的很,明秀這裏沁涼沁涼的,偏她還說她熱,真是飽漢不知餓漢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