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從鸞看著章紀,無論遇到什麼事都能笑臉相迎,柔如春風的他也有點笑不出來了。他輕聲說道:“章大人,請跟小人來。”
章紀大步流星地跟著他登上了二樓,進了寧覺非的房間。
江從鸞指了指床上的人:“章大人,你看,這就是小樓。您若要殺,自也可以。不過,您即使不殺,我看他也挨不了多久了。”
章紀看著床上的那個昏迷不醒的血人,微微有些驚愕,隨即似乎明白了。他看了江從鸞一眼,沉沉地問道:“是不是又是太子把他找了去?”
江從鸞默默地點了點頭。
章紀咬緊了牙關,臉色陰沉,足見其心中的氣惱。
江從鸞卻什麼也不說,隻是沉默地看著他。
寧覺非的頭深陷在枕頭裏,臉色慘白,竟然比白色的軟緞枕麵還要白。他的神情十分平靜,好似覺得就這麼死了也是好事。
章紀凝目注視了一會兒,忽然道:“這人……我要了。他若就此死了,那便罷了。若他活了過來,便送到我府上去。要多少銀子,你說就是。”
江從鸞微微有些吃驚,隨即臉上浮現出職業性的笑容,配上他美麗的臉容,實是燦若春花。他笑道:“章大人,小樓有您老人家疼,我們當然求之不得。不過,他是武王爺特別關照過的,小人也不敢做主呢。”
章紀卻道:“武王那邊,我會去說,你隻管照辦便是。”說著,便出門而去。
江從鸞愣了一會兒,大夫也到了。他一時也不去想這事,先吩咐人盡心給小樓治傷,調養身子。
到得傍晚,錢琛又來了。他進房略看了一會兒仍然昏睡著的寧覺非,輕輕歎了口氣:“這孩子,真是可憐。”
江從鸞陪在他身旁,微笑道:“是啊,隻怕要辜負錢爺的厚愛了。”
“無妨。”錢琛卻笑著搖了搖頭。“你說是章紀要他去?”
“是啊。”
錢琛嗬嗬笑道:“我聽說太子爺最近的一些事情已被人吹風吹到了皇上耳邊,皇上今日在朝堂上大怒呢,拿別的事發作太子爺,說他荒唐透頂,不以身作則,反而帶壞臣工,嘿嘿,話中有話啊。章大人是皇後娘娘的表兄,今番這場怒氣,隻怕就是衝著這事呢。”
江從鸞微微一驚:“那……如此說來,小樓送過去了,隻怕也是個死吧?”
“他不敢。”錢琛輕笑。“這是武王爺送來要懲治的人,他不敢私自處死他的。雖說他是右相,一品重臣,太子也十分倚重,弄死一個戲子、小官,也算不上什麼大事,不過,到底礙著大皇子的麵子,我諒他也不會這麼魯莽。”
“那……他要我們送小樓到他府上去呢。”江從鸞有些不解了。
錢琛卻笑著搖頭:“他也隻能這樣做,將這孩子拘在自己府中,也算是斷了太子爺的念想吧。”
“哦,我明白了。”江從鸞伸手去探了探寧覺非的額頭,看著錢琛道。“錢爺,小樓這傷,隻怕要將養幾天才會好,就不能侍候您了。”
錢琛笑著,卻一把摟住了他的腰,在他耳邊輕笑:“沒關係,有你也是一樣。”
江從鸞卻嘻嘻笑著,輕輕地滑脫了出來:“錢爺,從鸞已經老了,我這裏可有的是漂亮孩子,一定好好侍候你。”
錢琛卻正經了一點,輕輕歎了口氣:“從鸞,我們相識有十年了吧?你知道我不好這個,咱們去你屋裏喝杯茶吧。”
“是,錢爺。”江從鸞低了低頭,溫順地笑著,與他一起出了門。
這一次的傷,寧覺非養了八、九天才逐漸好轉。不過,到第三天,他會每天夜裏強撐著起身,練習走路,然後在白天的時候一直躺著,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沉睡。江從鸞看得出他傷得很重,也不去逼他。
這段時間裏,醇王淳王朝卻經常過來。他恒常穿著貴公子的文衫,也不說身份,隻帶了一個隨從,便瀟瀟灑灑地走進來,對寧覺非說道:“小樓,我來看看你。”暮色中,他的眉目之間總是笑意。
不知不覺間,秋已深了,窗外總是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寒氣一縷一縷地鑽進來,將屋裏的香氣衝淡,衝散,使屋裏很是清爽怡人,一點也不像是小官的屋子。
淳於朝喜歡陪著他吃晚飯。當他起不來床的時候,淳於朝就邊在桌上吃著自己點的精致佳肴邊看著一姐喂他吃,卻也津津有味。等他能起來的時候,淳於朝便硬要拉他同桌,口裏說著閑話,大部分卻是戲文。他懶得聽,隻是沉默地吃著,不發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