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正忠又白他一眼,說道:“好逸惡勞。”
“哪有,我是勞的同時也逸了。”柳問白不服道。
段正忠不覺輕輕笑了笑。
五年了,他還是沒變。
十五歲的時候,一夕之間,他什麼都沒有了。
十多年的時間,他有了最愛的妻子、孩子、嶽母,還有了這唯一的真正的朋友。
這個夜裏,妻子在和姐妹竊竊私語,兒子早已在床上做起了美夢,生平最珍視的朋友也坐在自己對麵不正經的調笑。抬頭看看夜空,發現,今晚的月亮很美。
“今晚我真的有點想喝酒了。”段正忠低下頭,說道。
早晨起來,丫環告訴她,老爺和柳先生喝了一夜的酒,五更時分才被扶著躺下。
裘慕筠忙走進房,果然看見段正忠沉沉地睡著,連她進去都沒醒來。這幾年他不如以前那麼易驚醒了,可若是平常這樣的動靜,他還是能醒的。
輕輕坐在床邊,看著他的臉,眼裏慢慢濕潤起來。
他從來沒告訴她,戚玉霖死了,從來沒告訴她,戚玉霖為了救他而死了,為了他們的幸福而死了。他們兩人欠下了債,他卻要自己一人來背負。
總是這樣,總是這樣討厭,覺得他自己有多本事,有多厲害,在前麵承受著一切,讓她在後麵樂得像個傻子。
難怪他要在兒子的名字上加一個霖字,他,應該是這一生都放不下戚玉霖的死了吧。放不下就放不下吧,從此,就讓她陪著他放不下。裘慕筠彎下腰,抱著他躺在了他胸口上,將淚水掉在了他身上。
下午,裘慕筠帶戚微去外麵看看,順便也扶著裘夫人出了段府。
走到河堤旁,卻意外地看到一群人圍在一起討論著什麼。
少陽的人和事她差不多都熟識了,怕是出了什麼事,便走了過去。
隻見少陽的好些人都在這裏,有普通老百姓,有富家商人,也有老秀才。看見她,都轉過身來,客氣地叫了聲段夫人。
裘慕筠走進一看,隻見他們圍著的中間,有兩個工匠,正在地上劃著,牽著線。
“這是做什麼呢?”裘慕筠奇怪地問道。
“段夫人,是這樣的,今年大河發水,好多地方都被淹了,就少陽沒事,這已是少陽第二次幸免於難了,原因就是這河堤啊。前幾年,新皇登基,不是頒布了個什麼令麼?為‘少陽之亂’平反的,那裏麵有個顧大人,那顧大人啊,與別的官都不同,愛民如子,在少陽時做了不少好事。這河堤就是顧大人十多前年前親自督促修建的,到現在還這麼結實。今年這河堤又救了咱們少陽百姓一次,所以咱們幾個一合計,想在河堤旁修個‘顧公亭’,來紀念顧大人。”一旁,去過家中幾次的張老板說道。
“顧紹章,顧大人……”裘慕筠喃喃道。
“段夫人真厲害,連顧大人都認識。”一個農夫模樣的人說道。
這時,張老板又說道:“段夫人,這次鄉名湊資建亭的事,本是打算讓段老爺來主持的,可大家想了想,段老爺近幾年才來少***本沒見過顧大人,也許不會有什麼興趣,也就沒有急著去告訴他。”
點點頭,裘慕筠說道:“原來是這樣,這位顧大人,若是泉下有知,應該會很高興吧。”
離開河堤,沒再多轉,幾人就回到了段府。
一進門,下人便將一封信交到了她手中。
段正忠這一覺睡了很久,直到天黑才醒來。
裘慕筠將飯菜端到房中,說道:“快吃吧,都餓了一天了。”
“也不是很餓。”段正忠說著,坐到了桌邊。
到他放碗時,裘慕筠說道:“小蕾來信了,說過兩個月會和她相公回來看看。還有城裏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