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離聽完她的問題,許久都沒有反應,隔了在陽一一看來的冗長時光後,才輕輕笑了聲:“哪兒有這麼多如果?”
“是啊,世上從來就沒有如果……”陽一一用食指腹悄悄沾去自己眼角的淚水,聲音裏同樣帶著笑,“那最初在‘壹’的時候,你認出我了嗎?”
“你和我印象中那個時候的你差別太大,”紀離徐徐緩緩地說完,停了會兒才又說,“不過我還是認出你了。”
“所以你後來決定幫我?或者說是……包我?”陽一一咬了咬唇角,嬌俏的笑,可實際那笑有多麼苦澀,她心底是這樣清晰的知道,“可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告訴你有什麼意思?”紀離彎起唇角,“你不是當初那個陽拾依,也回不到那個時候重新做決定,何況即使重新來一次,你依舊會脫離陽家,做現在這個陽一一。告訴了你,你隻會像現在這樣胡想瞎想。”
他的的確確是理智的,說的話全部都在點上,她半分也無法反駁。
原來他果然早就認識她……
所以會有那柄玉簫,會有江南書房裏那副畫,會有那上麵的題字“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會有她吹《湘妃怨》時他的失控,會有他不自覺叫她十一,會有在被她問到他什麼時候看上她時,他狀似無意地說:“被你外表蒙蔽的時候,或許有過……”
也許,是不是她多想了?
所以她還是想問清楚,既然痛,就一痛到底多好?
於是她選了兩個問題來問,第一個:“紀先生,你送我的那隻簫,是專門為當年的小十一找的嗎?”
紀離又是歎了聲,像在為她的求虐而惋惜,可他沉默了會兒後還是成全了她:“是。看到它的時候,我便想你一定會喜歡。”
第二個問題,已經有些沒有必要:“你江南老宅書房裏那幅畫……”
“也是畫的你,畫的時候,我已經知道,我未來的小妻子跑掉了。”這次他沒容她問完,便已經噙著笑回答了。
陽一一稍稍撐起身,長發順著垂在了他胸膛,她撥了撥,避免它們擋住她的視線,因為她將要問他的這個問題,對她而言,至關重要:“你那會兒這般真心的喜歡小十一,想娶她,現在呢?”
現在你願意娶你眼前的陽一一嗎?
問到最後,她終究是失了勇氣問完。
可她知道,他一定懂她的意思。
從他偶爾的失控來說,他其實是不是也會痛惜他們那段被她親手卻無意斬斷的緣分?
那他會不會願意,和她一起,將這段緣分重新修補起來?
紀離,你會願意的吧?對不對?
陽一一眼中滿盛著這樣的希望,可這希望卻在紀離的沉默中,如逐漸飄散熄滅的花火,隱沒在那雙烏黑的眼瞳中。
他就是這樣的。
從不會騙她。
最多,不想告訴她的,或者不忍告訴她的,就幹脆沉默。
是啊,他怎麼會願意娶現在看清了的這個陽一一?
貪錢、自私、愛慕名利與虛榮。
當年陽老爺說她需要真的高價,可是後來的她卻是在夜總會工作,還為了88萬就將自己的初夜賣給了他。
而後,也如此自賤地做他的情人,被他包養……
她甚至還為了自己的前途,做掉了他們的孩子……而且她對此還死不悔改,認為理所應當……
最重要的,她失了陽家這個家族的華貴身份做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