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一一瞪大了雙眼,他像是被她可愛的反應逗笑了,又俯低身子,揉揉她的頭發,纖長的食指從她眉心一直曖昧地滑到鼻尖:“小十一,你讓我看破了紅塵,可怎麼辦呢?”
說完,他唇角的笑容斂得一幹二淨,起身,毫無留戀般大步往病房門口走去。
在他手觸到門鎖的一霎,陽一一才回過神,嘶啞又微弱地怒喊道:“我不要你的贖罪,你滾蛋!”
紀離望著手上的門鎖,清清涼涼地笑笑,聲音柔柔如春潮,“正在滾。”
說完,他開門出去,再輕輕將門帶上。
留陽一一在病房內,抱緊胸前的被子,心中充塞著酸澀糾結的情緒,欲哭無淚。
等喊來護士放好了床,她睜著眼睛到夜深人靜之時,眼淚才後知後覺地從幹澀的眼眶裏滾落出來,大滴大滴的,浸濕了半邊枕頭。
她一邊壓抑地抽噎,一邊將自己環緊,之後她拿起床頭的固定電話,撥了一個雖然從不願意打,卻記得很熟的號碼,接通後哽咽著說:“是我,十一……陳伯,我找陽禕……好,那你把電話轉給他吧……”
等到約一分鍾後,電話那頭那個蒼老又不敢確信的聲音遲疑響起,陽一一差點哭泣出聲:“父親……”
一天之後,陽老爺來接陽一一,再陪她一起去袁家談判。
陽一一枕在他腿上,感覺到褲子下麵那幹癟的肌肉,她又有些想哭。
而陽老爺愛憐地撫著她在這次打擊後有些幹枯了的頭發,看著這個重新回到他身邊的孩子——這個他有著最特殊感情的女兒,沉寂許久後才憤憤地說:“我倒要看看袁家還敢怎麼欺負你。等會兒到袁家,你不要開口,我來和他們談。”
陽一一默然不語,隻是手扶著他膝蓋,長長地闔上雙眼。
看她不答應,陽老爺便有些生氣,“不許胡鬧,我絕對不會允許。”
“父親,你知道我性子,”陽一一這才仰過臉,衝他笑了笑,“好啦,安心,我怎麼可能讓自己吃虧呢?”說完更是撫撫肚子,“用孩子保證。”
“說到孩子,你前天鬧的那一出還不夠嗎?”前座的陽禕嚴肅開口,“你要真愛這個孩子,就該老實地接受我們的保護,安心躺著保胎。”
“可是葬禮不等人啊,我和孩子怎麼能缺席他的葬禮?”陽一一眨了眨眼睛,而且他們的保護就是讓袁深和她徹底沒有任何關係,她如何肯?
陽老爺冷冷看了看她肚子:“我不喜歡這個孩子。”
“沾上袁家的一切,您都不喜歡。”陽一一頂嘴。
陽老爺哼了一聲,不說話了。
陽禕正準備開口,卻被陽一一料準搶先:“桑倚天是不是快回來了,大哥你最近心情看上去真不錯。”
陽老爺雖然沒見過桑倚天,但也出於本能地不屑與不喜歡,於是又哼了一聲。
陽禕也沉默下去,任司機將車直直開到了袁家大宅的院子裏,才下車,先扶著陽老爺下來,再將手機械地遞給陽一一。
袁家門口掛著黑紗,放了花圈,陽一一盡量保持平靜,目不斜視,挽著陽禕的手,跟在拄著拐杖的陽老爺身後進入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