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要上班。”陽一一摸了摸袁緣的頭發。
“紀叔叔是已經好了嗎?”
“嗯。”
“那……”袁緣停了一會兒,看了她躺在床上的媽媽許久後,也跟著躺下來,鑽進被子裏,環著陽一一腰問,“紀叔叔會是爸爸嗎?”
陽一一撫她頭發的手僵住,淺淺地吸了口氣後才回:“不會。”
“為什麼?我覺得紀叔叔很好啊,”袁緣有些不開心,“媽媽,我想要爸爸。”
陽一一在女兒軟軟的聲音裏更覺難受到喘不過氣來,想了很久才回答:“袁緣,已經有很多人疼你,外公、爺爺、媽媽、姑媽、大舅舅、大舅媽、二舅媽、十三舅舅、陽光姨媽……那麼多人都把你捧在手心上……”
“可是他們都不是爸爸!”袁緣難得也鬧起了小公主脾氣,拍著床撐起來,眼睛紅紅地看著陽一一,“我想要爸爸!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可是你爸爸已經死了!死了就是再也不會回來了!你不會再有爸爸了!”在袁緣喋喋不休的重複與討要裏,陽一一忍無可忍的情緒終於找到了豁口,雖然她吼完便已後悔……尤其是袁緣在短暫的怔愣之後開始放聲大哭。
“袁緣……寶貝……”她試著去抱小姑娘,卻被揮開,袁緣響亮的哭聲驚動了陽老爺,這些年又經曆了許多而越發精力不濟的他由傭人推著輪椅過來,忍不住問,“怎麼了?袁緣從來很少哭的。”
陽一一解釋不出口,便由著陽老爺長歎一聲,抱著哭個不休的袁緣出去了。
陽一一覺得自己徹徹底底就是個失敗者,重新倒回床上,蒙上被子,任眼淚浸濕了整個枕頭。
她躺在床上整整兩天,任誰來找她聊天談談都是不理,就連桑倚天都被她的冷漠打敗,出來後對陽禕攤了攤手,幾人痛定思痛之下,已經準備召喚陽光回來了。
可陽一一沒多久卻下了床,梳洗整齊還畫了個妝,在眾人的注視下堂而皇之地出了門,甚至還衝他們微笑了下:“我沒事,不用擔心。”
桑倚天挽著陽禕的手:“聖誕節誒,真的沒事嗎?”
“我給紀離打個電話,”陽禕輕歎了聲,又衝桑倚天寬慰地笑笑,“不過他多半已經守在墓園那邊了。”
桑倚天垂著頭,不知想起了什麼,落在陽禕眼裏,令他眸色微微一暗,但也什麼都沒說,揉了揉她頭發,就進屋打電話去了。
陽一一去買花的時候,還順便在隔壁超市買了兩瓶紅酒,到了袁深墓地已是傍晚,隻有這裏沒有沿街那種熱鬧裏又帶著冷清的聖誕氣息,安靜又幹淨,陽一一心情終於稍稍平息。
拾階而上,找到袁深,將原本那前麵擺的鮮花挪了挪,空出片位子,把自己懷裏的白菊擺上去,再席地而坐,打開兩瓶紅酒,拿起一瓶,與地上那瓶的瓶口碰了碰,說:“又好久不見,小袁,陪我喝一點吧。”
隨著月亮升起,天空也開始飄著碎小的雪花。陽一一喝完一瓶酒,又開始喝另一瓶,這時候她已經有些醉了,心情隨著那雪花一起飄蕩,輕聲哼起“silent night”,不知道哼到第幾遍的時候,覺得麵前罩下一片陰影。
陽一一抬頭,隔著飛舞飄灑的雪花眯起眼睛打量眼前高大瘦削的男人,歪了歪腦袋說:“你穿黑大衣真的還挺好看的,以前特別喜歡看你穿……說起來我真是個女色狼呢,貪戀男色……”
紀離聽得皺眉,蹲下來奪走她手裏的酒瓶子,她爭不過他,於是又癡癡的笑,戳著他臉說,“你還是不喜歡女人喝酒啊……可是我不怕你……現在不怕……”
紀離神色清冷地把她打橫抱起,她身上冰涼的溫度和濃重的酒氣都令他再度蹙起眉頭,一言不發地抱著她往山下走。
陽一一先是掙紮了一下,可實在頭暈目眩的便也停下來,閉上眼睛,一路安靜到他開車回到他家,他停好車,又複抱她去樓上。
“紀先生,您回來了,洗澡水早已經放好了,一直……”家裏請的幫傭聽見動靜迎上來,看見這架勢驚了一跳,慌忙噤聲躲在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