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永不分開的兩個字。
它是這個世界的終結,是一切生命的結束,但在有的時候——它卻,僅僅是個開始。
陳霖站在角落,看著前方那間小院。
院門口站著對一夜白頭的中年夫妻,他們忍耐著悲傷,不斷地對來往的客人們客套拘禮。
小院裏撐起一個露天的大棚,棚上掛著白布,來來往往的人們走進院中,對著堂屋中間的一張黑白照片默默鞠躬,或者靜靜佇立望著。
而進出的人們全都穿著深色衣服,有些人胳膊上還別著黑色白色的碎布,像是在唱一出戲,臉色帶著偽裝出來的悲傷。
這是一場儀式。
這對夫妻的小兒子死了,而今天就是他的葬禮。
“看夠了沒用?”
在陳霖身後,有誰在不耐煩地催促著。
“喪事不都是這樣,哭哭啼啼,唱唱鬧鬧,有什麼好看的?”
像是為了映襯這個人的話,小院內響起了一陣吵鬧的戲樂聲,隨即是一個大嗓門的女人嗚嗚咽咽的哭泣。
這是小城的習俗,哭喪。家中凡有親人去世,便會請來專門哭喪的女人,編一段段子,替出錢者唱一段悼念亡者的傷心事。而出錢的人,隻需要在那裏擺出副哭喪臉即可。
請女人哭喪的人越多,似乎死者就會越有麵子一般。而出錢的人,也因此盡責表達了一番對死者的不舍與懷念,盡職責後,剩下的便是坐在位子上等著開飯。
這看起來倒真像是一幕戲劇。
陳霖豎起耳朵,仔細聽著院內那個女人哭喪的詞:
哎呦喂,我可憐的侄兒呦。
侍母孝親,學業有成,怎麼就去的這麼早呦。
哎呦喂,我可憐的侄兒啊。
你這一去,叫你老父母怎麼辦呦。
陳霖聽了一會,突然笑出聲來。
“喪禮是看多了,可是自己的喪禮這倒是第一次看,怎麼會不有趣?”
身後那人影不理睬他,陳霖隻有自言自語道:“我還活著的時候,就不見有這麼多人喜歡我。明明已經有三年時間沒回家了,我都不知道自己竟然還能是個孝順的兒子。這麼看來,死了倒是件好事。”
最起碼死了以後,所有人都隻會說你的好,不敢說你的壞。
“時間到了,跟我走。”
身後那人伸出手,緊緊抓住陳霖。“這裏不是你能繼續呆的地方。”
陳霖被他拽著,正要離開。那邊小院裏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哎,陳嬸,陳嬸,你怎麼了?”
“來人啊,陳嬸暈過去了!”
那對中年夫妻中的妻子暈倒過去,正被人攙著從地上起身。她麵色蒼白,眼角盡是淚痕。
“不準過去!”
耳邊傳來一聲厲喝,手被勒得發痛。陳霖這才注意到,自己雙腳竟然不受控製地想要向院子那跑去,不僅是腳,就連心也一分一秒都等不了了。
“你已經死了。”像是看穿陳霖的心事,緊抓著他的人一字一句道:“活人的事與你再不相幹。”
他眼神冷漠,對著陳霖道:“為了你和你家人好,不要再接近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