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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嫂把自行車停在批發點的門口,輕輕敲了敲辦公室的門。
老板推開門,似曾相識地打量著宋嫂說:“你以前來過的吧?我好像見過你。”
宋嫂一恭身,麵上帶著應承的笑說:“是的是的,每天都來的。隻是您不是每天來,隻周末才看到您。我每次都跟一位太太買。”
“哦!那是我太太。要什麼貨?”
“麵。做麵條的麵。”
“上次給你多少錢?”
“十六塊。”
“阿強,從庫裏拿一袋百齡麥麵,十六塊!”老板轉身招呼夥計。
宋嫂有些心虛。其實上次跟老板娘拿麵的時候是十七塊一袋,原因是她隻拿一袋25公斤裝的。而她親耳聽到老板娘跟另一個買麵的人說“十六塊”,她當時問,都是買麵的,為什麼人家十六我十七?#米#花#在#線#書#庫#h
老板娘斜著眼上下打量宋嫂,一副看透的模樣,臉都不帶笑地說:“人家一買一卡車,你才一袋,也想那個價?”宋嫂看看自己腳下的男式涼鞋,再看看自己不合身的粗布牛仔短褲褲,還有上次登山居委會免費發的套頭汗衫,上麵寫著:“生命在於運動”,有點抬不起頭。都是買主,都是付錢買東西,人家可以趾高氣昂,怎麼宋嫂像短了人家幾個錢一樣?宋嫂沒多爭辯,拎了一袋比別人貴一塊的50斤麵抬上自己的自行車,走了。
這是最近宋嫂的新謀生路子,自打丈夫患了腎炎以後,宋嫂就每天在為家裏吃什麼犯愁。醫藥費自是不必講,反正付一半欠一半,越欠越多,隻等到年終為腎髒病人捐款的時候,自己能從那裏麵分一勺羹,或醫院善心大發現,偶爾免一點。
宋嫂已經沒有多餘的空閑去想丈夫治病的錢哪裏來,雖然麵上從不多言,私下裏老衝著躺著不能動,還老使喚自己做這做那的丈夫想:“怎麼還不死呢?別說我沒感情啊!四年了,我已經成了被熬幹了油水的爛骨頭了。他再不死,我都要拖死了。”“醫院怎麼還不趕他出去呢?每次透析雖然在本上寫著欠多少錢,卻還是讓他欠著,不讓他欠,看他死不好?反正我是還不了了,我沒辦法。”“人家電視裏都放丈夫一病幾十年,老婆沒有怨言,沒有那是假的。我也沒有,沒有隻是不說罷了,我把怨言都放心裏,我盼他死,卻不敢講出來。不然所有人都要罵我沒良心,潘金蓮。所以,一定所有的老婆都盼著久病的丈夫快快死掉,隻是沒一個人勇敢。”“我不想叫他死掉,可他不死,兩個孩子的口糧,讀書的錢,都叫他一個人耗光了。我是不是該為小孩而犧牲大人啊!所以,我不算惡了。”
宋嫂在琢磨這些事情的時候,手是不停的,把麵袋剪開從裏麵舀出一麵盆,淺淺的樣子,然後放在一個新塑料袋裏,用封口機封上口,這就是一公斤。不用約。剛開始的時候每次都約一約稱,怕多給了,怕少給了。幾次下來手就熟了,而且一公斤裏前後差個十克二十克的,看不出來,隻要總數是25袋就行了。
分拆的小袋子,上麵再貼上1塊2的標簽,分送到附近幾家小店去賣。一天一袋麵,飯錢就有了,剩下的時間,宋嫂再幫人打掃衛生,看看小孩,房租也有了,藥錢也有一點點。
今天這個周末運氣很不好,出去的時候天就陰沉沉的,待到把麵運出批發店,天竟密密地下起雨來。宋嫂得趕緊回家,不然一耽擱,約好的等一下去做的清潔就要耽誤了。
才走了沒兩步,雨從肉絲絲樣開始變成黃豆樣了,再沒兩步,剛穿一條街,就已經成了小石頭從天砸下。天上就是下刀子,宋嫂都不怕,不就是個死嗎?活著與死相比,指不定哪個更強。可宋嫂一回頭看車後坐上的麵粉袋子,心就毛了,人也慌了,頭也疼了。本來看著挺刮得像毛料西裝一樣的牛皮紙袋袋,見一點雨滴就跟抹了摩絲的頭發一樣癟下去一塊,不多一會兒,感覺已經滲透了袋子,滴到麵粉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