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天黑得稍晚些。
天邊還是一片火燒雲的時候,魏征就匆匆帶著一名強健的家兵,便裝出城了。
長安城東西兩市,一片歡騰。吆喝叫賣,鶯歌燕舞,修行者與普通百姓,過往車馬絡繹不絕。
魏征穿過鬧市,從東門向外百餘步,走到涼亭歇腳。
這時,還有些朦朦朧朧的微光。
蛐蛐隱沒在草叢中,肆意哼唱,蟬也停在樹幹上,不住地鳴響。一派祥和的仲夏之夜。
“大人。”見丞相到來,涼亭中的卜卦之人恭敬行禮。
“誒,脫去官服,你我便不必拘禮。”魏征擺擺手,在石桌旁坐下。
“是。”袁守城這也坐定。
“大人日理萬機,今日竟有興致微服至此,是否有何煩心之事?”袁守城倒出一碗涼茶,放到魏征麵前。
“煩心倒也算不上”魏征喝下一口:“袁先生,久聞你見多識廣,你說這世上可有起死回生之法?”
“生死倫常,自有天命,大人應當很清楚。”
“是啊,死而複生這種事情,的確是有違天理。”魏征扇著蒲扇,抬頭望天。
九天銀河,星月運行也有其規律。星有璀璨隕滅之時,月有陰晴圓缺之期。三族之人生老病死,才能讓大家知道生命的可貴,永葆生息。
“在下倒是聽說過,斜月三星洞的準提之神有一法寶,名為‘救命毫毛’,能保人魂不離體,渡人於大難之中。”袁守城說道。
“這個我也聽說過。不過斜月三星洞究竟在何方,至今也還隻是一個傳說,並沒有人真正見過準提之神。”
“傳聞中,妖族發源地軒轅墳是最接近斜月三星洞的地方。在下幾個月前倒是見過一個妖族白羽,那女孩兒身上散發出非比尋常的力量,但似乎並未開化。令人驚奇的是,在下打開昭暝幻境也沒能探出她的身世。”
“的確奇怪。”魏征停頓片刻:“第一次見到那個妖族少女的時候,我也察覺到了些許異樣。這幾天我正在思考如何處理這事。”
袁守城端起茶壺,又為魏征添滿涼茶。
“袁先生,你可聽說過‘魔之眼’?”魏征看著袁守城。
天已全黑,袁守城的小童一路小跑,過來給兩人點上燭火。
“魔之眼太過危險,千年前就已失傳,即使是在修行者中也鮮有耳聞,現世聽說過魔之眼的人大概屈指可數。”袁守城沒想到丞相會提到魔之眼。
“也是。”
現在聽說過魔之眼的人隻有極少數,要說見過的話,恐怕找遍三界也沒有一個。
一千多年前,為了封印魔之眼,犧牲了三界無數修行者的性命。為了不讓魔之眼重現世間,所有關於魔之眼的訊息都被刻意掩蓋。也正因為那一場浩劫,所有最頂尖的修行者都離開了這個世界。
沒有人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那是一條不允許重蹈覆轍的道路。
“不知道為什麼,我這幾日時時想起魔之眼的事情。”這是魏征最憂心的事情。
有時候,人預感到的事情也許看上去與自己的遭遇毫無瓜葛,卻常常在一切事端結束後才發現,原來上蒼早已悄悄給了我們警示。對於天生就擁有與眾不同的力量的人來說,更是如此。
幾乎毀滅整個世界的魔之眼,擁有起死回生神奇功效的救命毫毛,天真無邪的妖族白羽,奇跡彙聚,是不祥還是大幸,或者無關痛癢?
魏征找不到合適的處置方法,也看不明晰未來的行走軌跡。
“大人是否需要在下為您卜上一卦?”袁守城看出了魏征心中的彷徨,主動說道。
“也好。”丞相應允。
袁守城令童子拿來洗淨焚香熏過的銅錢,開始占卜。
片刻之後,卜卦之人看過卦象,喚來童子將錢幣收起。
“如何?”
“從卦象上來看,不辨吉凶。但是大人不可操之過急,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當下靜觀其變,順其自然才是上上策。”袁守城解讀卜卦的結果。
“這讓我如何能坐得住?”
當真和魔之眼相關的話,不在開端遏製,日後恐怕也是回天乏力。千年前封印魔之眼付出的帶價有多大,雖未親眼見證,也略有耳聞。
“大人,是否可聽聽在下的見解?”袁守城作揖。
“袁先生請講。”
“千年前,三族費勁力氣封印魔之眼,損失慘痛不假,也使得大家忌憚這傳說,而將其抹滅。但是大人可曾想過,魔之眼被封印千年都安然無事,這次異象顯現,是否有人在背後操縱?魔之眼的封印一日未被破除,三族就能多得一日的安寧。千年之前那些最頂尖的修行者都沒辦法銷毀魔之眼,依靠現世之人難道就有辦法?在下看來,找出興風作浪之人恐怕才是阻止事端最有效的方法。”
魏征思忖著,點點頭:“袁先生說得有理。”
漫天繁星,陪襯著盤古的右眼。巳溪的身世之謎,一點一點被揭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