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譽,財富,愛情,這是男人一生中最想得到的三樣東西。但是,古往今來,沒有人誰能將這些渴念的美好事物統統收入懷中,沒有誰。
一旦有人看似擁有了一切,小心吧,神必將降災禍與你,將你的生命掠去!
誰也不能逃過這個法則——你可以一無所有,卻不能擁有一切。
愷撒,奧古斯都,提比略,卡裏古拉,克勞迪亞,尼祿……這是一個家族的曆史,也是一個帝國輝煌而悲情的曆史。把世事看得太過清晰、對一切太過明白的朱狄斯早已望穿自己的未來,所以才一次次放棄對帝王之位的念想。
人因有**而痛苦——**無盡,因此痛苦也無邊。唯有舍棄一邊才能獲得另一邊,放棄一部分**而追求更容易把握的那一部分,在舍中得,才能痛並快樂著。
別扭了這麼多年,對抗了這麼多年,朱狄斯已經太了解安東尼。盡管這個惜字如金的家夥總是不願意向他透露內心深處的太多東西,但是,從相識的第一天起,他就讀懂了他靈魂中無法抗拒的強勢,以及那份幾乎世間無人能及的隱忍。
他每跨出的一步,其實都比自己要更深一層,更準一分。
這個男人,他比自己藏得更深。
他,簡直不是人……
朱狄斯已經圓滿了——完成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現在隻想解甲歸田、遠離紛繁,平平淡淡地過日子。但安東尼卻不同——低調地沉浮了這麼多年,經營了這麼多年,至今還沒有爆發出來。
他勢必是要爆發一回的。
這一點朱狄斯很清楚。但是,愛情卻讓他抱有幻想,忍不住去從安東尼口中撈取承諾的誓言,哪怕那又是敷衍他、哄他開心的假話。兩人鬥了十多年,雖然最終確定了關係,但依舊在相互計算著。這也是朱狄斯與韋帕薌談話時,所言的“微妙關係”之所在。那日哭泣的淚水中,一半是對奧托的懺悔,另一半,卻是針對安東尼的委屈。
就在安東尼準備動身去猶太省的前一晚,朱狄斯用最損的方法掐住他的死穴逼他發誓:不管發生什麼事情,絕不可以當皇帝。他滿意地聽著箭在弦上的安東尼劈裏啪啦發了誓,盡管他知道,這一切可能都是屁話,盡管他知道,安東尼此行一去,殺掉提圖斯的可能性依舊在九成以上。
朱狄斯知道,盡管在兩人的愛情中自己是被追求的那一個,但是在安東尼心中,自己絕對比不上他心中的那份執念。安東尼渴望自己頂多也就渴望了十年而已,但立誌卻必然立了幾十年——也許,就從他出生的那一刻開始。
知道這一切,朱狄斯依舊不後悔那一日放走了安東尼。事實上,無所謂後悔不後悔,因為他根本就留不住他。
這一回,安東尼與提圖斯兩人,注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神也不能阻擋。
是的,是的……
正因為這樣,當提圖斯駕著四馬戰車,在漫天飛花、眾人歡呼下獨自穿過凱旋門的時候,朱狄斯才顯得那麼平靜。
觀禮台上,他穿著紫色的長袍,筆直地、麵無表情地坐在韋帕薌身邊,就仿佛那個百夫長手中捧著的盒子裏裝的不是安東尼的骨灰一樣……
提圖斯這個人,朱狄斯也是了解的。什麼約瑟夫因恨而失去理智誤殺安東尼,都是狗屁。約瑟夫這個猶太人是提圖斯一路保下來的,留著他,不止是因為他深明大義且文才卓然,能撰寫個猶太人起義的曆史文獻之類的,而是,這個人聰明到了一定境界,能夠在關鍵時刻,發揮一下表演的天分,承擔一點非同尋常的任務,比如擔當提圖斯的手臂,握起刀子不聲不響地幹掉最強勁的對手。
沒錯,提圖斯必然早就開始在意安東尼了。盡管安東尼這個隱忍到變態的男人在近兩年的亂世中絲毫不露鋒芒,但卻在不聲不響中爬到了很高的位置,讓每一個不經意中留意到他的人瞠目。沒有誰會無緣無故費盡心思經營自己的地位和權勢的,除非他有野心。僅僅是為了追求一個男人?是個人用腳趾頭想想都會覺得可笑吧,更何況是提圖斯這樣的聰明人呢!
他終於先下手為強了。
真是個好兒子,聰明,果斷,犀利,狠辣,牢牢地替他父親韋帕薌鞏固住了這片江山。
所有羅馬人都很愛他,也許這些人永遠都不會知道,在羅馬由亂世邁向太平盛世的這個過程中,那個叫安東尼?賽爾維烏斯的男人都為這個國家付出了多少……
冬季就要過去了,春天的氣息已悄然降臨。
廣場上,伴隨著提圖斯的戰車緩緩駛入,這裏已經成了一片飄香的花海。
整齊的軍隊緊隨其後穿過凱旋門,士兵們的臉上都掛著驕傲的、勝利的笑容,他們的妻子也許就在人群中含著激動的淚水注視著他們,這將成為他們一生中最難忘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