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嬰丹的藥效仍在,但因著五福香草、天見櫻、地龍草三者共同作用,此丹一經叫人服下,怕不要讓人大睡十天半月?倘若服用丹藥之人失去意識,不知運轉真元配合藥效的發揮,保嬰丹的藥性難免要浪費至少八成,也就失去了丹藥本身存在的意義。”

“虞丹師,不知我說得可對?”

虞肆深深打量了慕煙華一眼,眸光似乎柔和了一絲:“慕丹師大才,虞肆自愧不如。”

當日加了五福香草的保嬰丹一出,虞肆聞其香嚐其味,雖是將藥性的變化大致掌握,卻依舊沒有十足的把握。在肯定了此丹並不會對服用之人造成損傷之後,他特意尋了一名自願試藥的神藥山弟子服下,最終的結果跟著慕煙華所言一般無二。那人整整昏睡了十三日,至第十四日上午才將將醒來,那保嬰丹的藥效也因此消失了大半。

窺一豹而知全身,先是丹道大會,再是這一回出言相試,撇開其他的因素,慕煙華的表現確實令虞肆心服口服。因著知命老人對丹道大會第三輪的評判,虞肆先前還心存些許芥蒂,這會兒已是完全消失無蹤。

慕煙華哪裏不知虞肆心思,隻淡淡地笑道:“不過碰巧罷了,當不得虞丹師如此盛讚。”

“我說當得就當得!”虞肆出聲打斷慕煙華,生硬地道,“你擊敗了我,從我手裏奪走了丹道大會第一之位,倘若你都當不得,這世間還有誰人當得?”

慕煙華笑而不語,沒有接話。

方才在藥田裏自得其樂的虞肆,那個一身溫和又平易近人的丹師果然隻是錯覺,他本質上從未有過改變,在煉丹之術上的驕傲無人能及。

一時兩人都不曾開口,氣氛慢慢沉寂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虞肆忽然輕咳了一聲,視線略過了五福香草,落在不遠處一株隱隱閃著紫光的靈草身上。這株靈草剛沐浴了一場靈雨,正盡情舒展著巴掌大的葉片,開著火紅色的花朵搖曳生姿,渾然不知已成為了兩名年輕丹師的談資。

“這是一株九陽草,性烈暴虐,對生長環境的要求極高。”慕煙華目光輕輕掃過,一眼便瞧出端倪,“虞丹師另辟蹊徑,在低下刻畫九陽烈火陣,同時將星光草、雷陽果、霜月雙生花移植到左近,使得這幾種靈草互相克製、相輔相成,形成了一種奇妙的平衡。”

虞肆略略點了點頭,算是讚同了慕煙華所言,之後又挑選著指向其他靈草靈藥。慕煙華來者不拒,每一樣都能張口就來,洋洋灑灑半點猶豫都沒有,從這些靈草靈藥的習性特征,到虞肆栽培它們所用的手段,再到這些藥材之間的搭配禁忌,甚至用它們煉製丹藥時要注意的問題,慕煙華都是信手拈來,三言兩語便解說得一清二楚。

仿佛世間所有藥材皆在胸中裝著,對它們像是自個兒的左右手一般熟悉親近。

虞肆開始還能保持平靜,隨著慕煙華越說越多,涉及的見解也愈發精深神妙,竟是從敬服到震驚再到最後的麻木。

隨著神藥山之主專修丹道二十載,虞肆原以為同一輩的年輕丹師中,絕對不可能有人及得上他。便是神藥山之主不止一次告誡他人外有人,叫他收起不將天下年輕丹師放在眼裏的自傲自負,他亦是左耳進右耳出根本不當一回事,誰曾想現實馬上給了他當頭一棒,直打得他暈頭轉向頭破血流。

想到丹道大會第三輪結束,他還無知無覺地質問知命老人,質疑慕煙華憑什麼排在他之前,現在想來完全是無知者無畏。

月亮漸漸地升高了,柔和的月光鋪灑大地,給萬物鍍上了一層銀光。

本是虞肆出言考校慕煙華藥理,很快他便忍不住跟著慕煙華討論起來,也不再僅限於靈藥靈草方麵,最後變成了虞肆說少聽多,向著慕煙華開口請教。

慕煙華也不吝嗇,隻要不涉及丹經上的不傳之秘,便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是她第一次跟著同齡人討論藥理與煉丹之術,又是站在所有年輕丹師之前的天之驕子,感覺新奇的同時亦受益匪淺。她勝在基礎雄厚,一開始就有著極高的起|點,虞肆所學則更為駁雜些,各種丹道流派都有所涉獵。

要不是有丹經,要不是有蕭焰,要不是有紫色符籙,慕煙華根本不敢妄言能夠跟著虞肆相比。

夜去晝來,黑暗逐漸散去,東方漸露魚肚白,很快朝霞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