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菲爾蘭便約見了莉安娜,詢問治療進展狀況。可莉安娜卻隻是搖了搖頭,“我很抱歉,赫威海姆先生。”如果可以,她比任何人都願意看到詹佑青恢複正常,可是事實卻往往不盡如人意。
菲爾蘭見狀,心裏一沉,眉頭也皺了起來,“請詳細說一下。”
“好的。”莉安娜整理了一下思緒,盡量用最簡單的語言描述詹佑青現在的狀況。“他現在的情況不太好。您曾談起過,十年前他的性格與現在不太一樣,也和之前他所表現出來的完全不同。您知道,人的性格隨著閱曆和時間轉變是會改變的,但是佑青的情況和正常情況不太一樣。”
莉安娜沒有注意到她說出“佑青”兩個字時,菲爾蘭愈加陰沉的臉色。“您提起過之前那次性格突變,我認為那次性格突變應該有一些關鍵的地方。正常情況下,一個人的性格不可能瞬間發生變化,產生變化的過程必定是循序漸進的,而佑青卻沒有這個過程。”
“不知道您有沒有聽說過多重人格?”莉安娜忽然提及了一個看似與談話主題毫不相關的話題。
多重人格在小說、影視當中經常被作為素材。它其實是一種心因性身份的障礙,也即是由心理因素引起的人格障礙。在個體內存在兩個或兩個以上獨特的人格,每一個人格在一特定時間占統治地位。這些人格彼此之間是獨立的、自主的,並作為一個完整的自我而存在。
當某一個人格掌握身體行動權時,其他人格處於沉睡狀態,對外界所發生的事情完全不能感知。當某一個人格從沉睡中醒來,獲得身體控製權時,他往往會對周圍的事和物感到茫然,因為他的記憶停留在沉睡之前,並沒有沉睡中間的這一段。
“可是佑青卻不是這樣。”莉安娜也有些困惑,“按照您的描述,從之前(男妓)轉換到現在這樣,他的表現很自然。我曾旁敲側擊過,發現他還記得自己是從哪一天開始住進赫威海姆府第的。也就是說,他的記憶沒有出現缺失。”
菲爾蘭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他還記得那一天詹佑青是如何跪下來抱著他的腿,如同一名低賤的性-奴一樣挑逗他的。他不願回憶,他覺得那樣的記憶對詹佑青是一種侮辱。可是莉安娜的話卻令他不能不同意——那個模樣的詹佑青,並不是裝的。他所表現出來的,就和之後的溫柔一樣真實。
他深深吐了口氣,站起身走向旁邊的抽屜,想要為自己找一包煙。在他身後,莉安娜歉然垂下眼眸,“我很抱歉,赫威海姆先生。這樣下去,我恐怕不能在短時間內找到有效的治療方法。如果繼續刺激,我擔心他會……”
莉安娜沒有繼續說下去。繼續給及刺激,詹佑青會發生什麼誰也不知道。菲爾蘭煩躁地在房間裏來回踱步,香煙點燃了卻一直夾在手指間,好像完全忘記了自己想要吸煙一樣。
驀地,他停住了腳步。“莉安娜小姐,趙先生現在……”
“老師還在美國。我昨天問過,他說要半個月之後才能回歐洲。”菲爾蘭口中的趙先生名叫趙介,是當今心理學界公認的泰鬥級人物,華裔,定居歐洲。莉安娜也很想讓趙介替詹佑青診斷,可是卻很不巧,趙介去了一個國際性心理學交流會。原本莉安娜也要參加那個會議的,因為某些瑣事她留在了歐洲,這才有機會到這裏來。
而現在,她也要離開了。“我會在明天動身前往美國,佑青的病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治好的,請赫威海姆先生不要太過心急。”昨天那個電話裏,趙介讓莉安娜飛往美國參加交流會最高-潮的各方大師演講辯論部分,作為學生,作為一名心理學人士,莉安娜也無法拒絕。
“我會將所有情況向老師通報的,如果有任何消息,我都會立刻聯係您。”莉安娜走了,房間裏隻剩下菲爾蘭一個人。指間的香煙已燃至盡頭,屋內煙霧繚繞。莉安娜打開門時送進來的新鮮空氣很快就耗盡了,房間裏悶得讓人窒息。
而在這樣的迷蒙陰暗中,卻有一雙眼睛,凜冽眼神刺破霧靄,凍結熏煙。
他不會讓詹佑青這樣下去的。菲爾蘭的嘴角抿成一道直線,搭在沙發上的手握著雕花把手,指節用力到青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