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佑青側著頭想了一下,臉上綻開一個柔和的微笑,“原來是您。”他伸出手,與傑克握在一起,“好久不見,傑克先生。”
傑克的笑容異常明亮,似乎因為整個人從陰暗的拱門下搬到了明媚陽光中,嘴角咧起的弧度絲毫未變,給人的感覺卻完全不同。他用力與詹佑青握了下手,微眯著眼凝視著詹佑青絲毫不帶虛偽的微笑,好似別有意味一般地放低了嗓音,“能夠再次見到你,可真是太好了。”
詹佑青沒聽清傑克的低語,做了個疑問的動作,卻見傑克鬆開了他的手,爽朗大笑,“這麼就沒見到你,我還以為你被人軟禁起來了呢。”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詹佑青,“現在看起來,你應該過得挺好的。”
嘖嘖,看看那身亮瞎人眼的定製衣服。赫威海姆家族的私人裁縫的手藝自然是沒話說的,米色長風衣搭配裏頭的羊毛背心,詹佑青整個人的溫和氣質一些子被凸顯出來。不愧是菲爾蘭破例帶回家去的情人,赫威海姆家族的裁縫向來隻為赫威海姆姓氏的人工作,他的作品穿在其他人身上,這還是第一次。
可傑克不知道的是,詹佑青這段時間的確可以算得上是軟禁。來到帝都這麼久,這還是他第一次走上街,看到除菲爾蘭、威廉管家以及赫威海姆府第裏邊的仆人們以外的麵孔。
傑克抬手拍了拍詹佑青的手臂,拇指頂起朝身後一家咖啡館指了指,“進去坐坐?”
順著傑克的手指看過去,詹佑青沒有考慮太久,便笑著點點頭,“好。”傑克似模似樣的做了個請的動作,看著詹佑青的背影,眯起了他那雙在黑暗中殘忍似狼,又在陽光下剔透得幹淨異常的眼睛。
帝都的黑傑克,帝都所發生的一切事情都逃不過黑傑克的耳目。即使是發生在赫威海姆府第裏的事情,也同樣如此。
菲爾蘭召集全國心理學方麵的高手,甚至花費大代價請了那名著名的醫學界新星,莉安娜維斯到赫威海姆府第做客。而時間又恰好是在詹佑青住進赫威海姆府第後不久。聯想到他曾寫過的那封信,是個人都知道這其中和詹佑青有關係。
傑克猜到這一點之後,本能地感覺到這裏麵有機會,有他的機會。可是目前他的所有注意力都被牽製在南部,而赫威海姆府第又防護得太過嚴密,傑克雖然有心探知其中秘密,卻一直無法得償所願。
而今天,是個切切實實的意外——讓傑克驚喜異常的意外。菲爾蘭很重視詹佑青,這是現在上流圈子裏都知道的事實。菲爾蘭從未對任何一個人表現出如此強烈持久的注意力,雖然不知道菲爾蘭推掉這個月的例行聚會到底是不是為了詹佑青,但是私底下相關猜測卻一直沒有斷過。
菲爾蘭赫威海姆這個人給其他人的壓迫感一直很強烈,太強烈,以至於所有人在對他敬畏之餘,難免有那麼一絲怨憤。聚集在帝都的貴族們一直都是這裏的頂層人物,十年前菲爾蘭空降而來壓在了他們頭頂上,還一直壓了十年,要說心裏沒有一點兒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
這樣的人物有了注意的人,而且這個人還隻是個連槍都沒握過的普通人,這讓那些控製欲旺盛的貴族們有了一絲安定感。與此同時,一些桀驁不馴的刺頭們,開始躁動起來。把菲爾蘭從高高王座上拉下來——至於之後是不是要自己坐上去,這就不值一語了。
傑克當然不是那些躍躍欲試的年輕人當中的一個,比起那些被長輩們嗬護著長大的貴家子們,貧民窟裏出身,獨自在帝都摸爬滾打二十多年的他,自然要老道得多。更何況他想要的東西並不是讓菲爾蘭丟丟臉,吃吃苦頭這麼簡單,那或許比那些貴族們竭盡全力幻想的還要多。
叮鈴——咖啡館門口的鈴鐺隨著門被推開,發出一聲清脆的撞擊聲。傑克隨著詹佑青在一個窗口的位置坐了下來,沒多久,侍者就遞上了點單。
早晨的咖啡館人不太多,幾十平米的空間裏彌漫著咖啡豆特有的濃鬱香氣,輕柔的音樂調至低音量,既不讓人覺得刺耳,靜下心,又能清楚地聽得到。整個空間是溫暖的淺黃色調,靠牆的地方擺放著書架和報刊架,可以讓客人隨意取閱。一些有空閑的人們可以就著一杯咖啡,在這裏愜意地消磨掉一個早上的時光。
“您的咖啡,請慢用。”侍者將兩杯咖啡分別放在兩人麵前。詹佑青衝他友好地微笑點了點頭,這才端起咖啡杯,輕輕地抿了一口。
傑克若有所思地看著這一切。他或許比菲爾蘭更要了解之前的詹佑青是什麼狀態,那種卑賤惶恐的樣子是做不了假的,而現在在他麵前的這個詹佑青,又是什麼狀況?他可不相信一個人能在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改變這麼多。
而這,難道就是那些心理學專家們聚集赫威海姆府第的原因嗎?傑克垂下眼,凝視著杯子裏的棕黑色液體,卻忽然聽見了一陣攪動咖啡的聲音。抬頭看著詹佑青一勺接著一勺地往杯子裏加糖,傑克的表情有些古怪,那可是白咖啡,不是黑咖啡。